足足在竹的房间待了一个多时辰,我们才离开。而竹,依旧一言不发,恨得我牙根直痒。出来直接去找隋三,跟他低语了几句,便离开回到暖阁,而丰越没多久就找上我。我有些低落地坐在窗前,推开窗子看着外面,远处的澜溪,残荷已经清净,缓缓流过。“这么不开心吗?”
蓦然回首,丰越探询着我。“只是有些沮丧,离我这么近,我居然没能保护好他。”
将下巴垫在膝盖骨上,叹口气:“怎么样,有没有得救?”
“虽然不太容易却不是没有希望,只是……他得有求生的意志。”
丰越走过来,坐到我对面,眼底清冽地看着我:“他或许并不想被救。”
沉重地闭上眼,这一点,我也看出来了。被人虐成这样,换成我,怕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体上的伤,你负责,至于心里的,我来想想办法吧。总得撬开他的嘴,这样最快捷。”
沉吟了一下,又道:“你自己也小心些,虽然在我家,我却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那你就贴身保护我吧。”
他向后一靠,“今晚我就在这儿睡了。”
啊?我吃惊地张大了嘴,“那个啥……要不,我让小翠收拾出一间客房来?”
“不用,我就在这儿好了。”
他一拍我们坐着的小榻,“放心,我也很惜命的。”
盯盯地看了他半晌,“谢谢你,我却不能同意。不管怎么说,一个男子的名节在这里是很重要的,我不能这么自私。让阿离或玉笛来陪我就好,你回去吧,自己小心些。再说,那人渣看来是对男人更感兴趣。”
“阿离也会来的,他陪你在床上。玉笛跟安铮,我另有安排,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将眼转开,有些刻意地轻松,“我这样的人,还怕什么名节?你不用多虑,上午的事,也不用放在心上。”
“你这是在故意提醒我应该记得上午的事,是吗?”
被他气笑了,“只要你放得下身段,我是多多益善的。”
他无声地笑了,起身踱了几步,“不过是开个玩笑,不用往心里去。”
突然觉得那背影无限凄凉,似背负着重重的壳。我脱口而出:“我可不是开玩笑~!”
他骤然转回头,目光如刀般地向我扫来:“休得胡言乱语!”
“我做事从不赖账。”
我正色地看着他,“这话,我也只说一遍。我是怕麻烦,若你能保证不将麻烦带到我家,我对你这个人是没有任何不良看法的。嗯,说实话,对你本人或许更上心。”
他一时愣住,继而脸色越来越红。我起身走到他跟前,轻轻将他搂住,“你其实早就对我有了异心,早就喜欢我了是吧,说出来。你说我就信。”
“呃,那个~”他有些狼狈地转开眼,却一下子呆住:“阿离~!”
我也被吓了一跳,转眼看到如木桩一般的阿离。不禁心里犯嘀咕:这小子怎么总在关键时刻亮相呀?跟捉奸似的。“你们……”阿离的目光在我俩之间转了又转,“不是吧?”
丰越也看向我:“不是吧?”
挑眉眯眼,让我唱独角戏是怎么着?唇边噙了一抹坏笑,“就是你看的这样,”转向阿离,“你哥一直暗恋我来着。魅力就是大呀,有什么办法?其实我也很苦恼,真的~!”
无限坦诚地看着阿离。阿离将细眼眯成一道缝,紧抿的唇角看起来很生气,但也只一会儿,居然就向上弯了:“也不错嘛,有表哥在咱们家,我的事,就只是小菜一碟了。小苒,这招可真高~!”
呃?原来也是只腹黑狼~!以退为进,挑拨离间用得不错。受过高等教育的就是不一样,明明心里气得要死却能转换成对自己最有利而伤害最小的局面。反正我的男人不只他一个,现在多加个自己的表哥也不能改变什么,反而会给自己拉进来一个战友,强~!看向他的眼光顿时变了,不再是长不大的孩子了。松开丰越走向他,拉了他的手走到窗前小榻上坐:“心理素质很不错嘛,那晚上就你们俩陪我吧。”
用过晚饭,虽然忧心竹的伤势却照旧一睡到天亮。阿离早上起来时,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异常了。不理他,自若地洗漱,用早饭,然后往主院而去。丰越不吭声地随后跟来,弄得阿离有些莫名其妙。想来丰越是没跟他说昨天那件事,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中午想吃烤鱼,你跟小翠她们准备一下吧。”
“哦。”
他有些不是心思地应道。走出一段距离,我问丰越:“为什么没跟他说?”
“不见得知道得越多就越好。”
丰越垂眼专注地看着脚下,似乎他踩过的地方都会开出莲花一般。“倒也是,就是怕他事后知道会不理解。”
我嘲讽地一笑,“有时做得太多,也不见得就是好。可见你实在缺少沟通的意识,说白了就是以已心度彼心,太自以为是。”
他一怔,迟疑了一会儿才向我看来,“你这是对我不满?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
“哟,你还知道我不高兴呢?”
不客气地赏了他一句,快步走到门前,推开进去。隋三正倚窗小憩,听到动静睁眼一见是我,连忙起身:“小姐,隋三幸不辱命。”
“什么来路?”
我坐下,并没有招呼丰越,他自发地去看竹的伤势。“这……”隋三凑近我,小声说了几个字,然后退开。“哦?这倒有趣了。”
我目光一冷,扫了眼背着我的丰越。“把他提过来,能说话不?”
“挺了一夜,药力也应该退了些,话应该能说,只是我还是点了他的哑穴。”
我点头,“一会儿我说什么,你就只管下手,不用犹豫。”
“是。”
隋三看了丰越一眼,转身打开衣柜,从里拎出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干瘦,面皮却很白净,无须,眼神猥琐,看到我后却迸发出异样的狠决。“讨厌的一双蛇眼,废了吧,省得让我厌恶。”
微拧了眉头,转开脸去,轻飘地甩出一句。随后听到几不可闻的卟的一声,隋三轻声说:“已经废了。”
丰越猛地回身,震惊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堆在地上疼得直抖的那家伙,随后倒吸口冷气。他一让开身子,床上的竹也看到了那人,立即瑟缩地轻颤了起来。我不理丰越,走到床边坐下,强势地拉出竹的一只手:“你且看着我如何为你报仇,虽然不足以相抵你所遭受的,但你可以试着相信我。我说会保护你,就会尽一切力量去做到。”
竹颤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被我强抓过来的冰手渐渐有了温度,微用了力地反握过来:“小姐的好意,竹明白,只是这个人,动不得的。”
看着那泛红的眼底,我无畏地轻笑,“有什么动不得的?往往顾虑太多,反被拖累。养鼠为患吗?看来,你们爷也是这样想的,不然,你也不会宁可等死也不知道求助。”
轻轻搓着他的手背,“人,故有一死,但要死得其所。我可不希望自己苟延残喘地躺在别人用鲜血铺就的床榻上,别怕,大不了我陪着你就是。”
溜了眼地上,“三哥,解了他的哑穴吧,看看他识不识好歹。若问出我感兴趣的话,说不定还能留他个全尸。哦,忘了,他怎么都不可能全尸了,那就换成好死吧。”
隋三弯腰,在那人身上一点,随后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威胁:“翅膀是硬了,可惜也是飞不起来的孽种。只要有三日,咱家的消息传不回去,你们就等着被灭门吧~!”
我抬手掏了掏耳朵,“三哥,耳朵痒是不是听不清楚话?那就别留着,扯了吧。点了哑穴再干,我可不想听到任何不想听到的声音。”
隋三利落地点去,一扬手,飞快地扯下那人的两只耳朵后随手点了几下,又在他衣摆上扯下一条布,缠在血肉模糊的部位上。看样子,连止血的穴道都点上了。手,被猛地攥紧,我回首冲脸色变得差的竹轻松地笑了笑,“别怕,那是他应得的。问你一句话,想好了回答我。……菊哪去了?”
竹吃惊地看着我,半晌才恨恨地盯着地上的人:“自从他要去服侍后就再没见过。”
“你们爷同意的?”
我追问。“爷也是没办法,他一直要,提了二年多。……这事,爷不知道的。”
竹后反应地加了一句。“画蛇添足。”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忠心护主是不错,可也别把旁人当成傻子。”
丰越一直立在旁边,脸色僵硬,双拳紧握,垂在身侧。抬手拉他:“坐下吧,没人罚你的站。要是觉得我太过残忍就出去吧,眼不见为净。”
他眼底涌上各种情绪,最终不再汹涌,依然有些僵硬地坐下,紧贴着我。看着差不多了,我示意隋三解穴。“一直以为是个家雀,不想却是只鹞子,算咱家瞎了狗眼,不该起了贪念,早些送你归西就好了。”
才能出声,他就狠叼叼地挤出这么一句来。“啧啧,这样的奴才能做什么事?居然还没学会……真是无奈呀。三哥,捏碎他的琵琶骨。”
我摇头轻叹,看着隋三熟练地点上他的哑穴,翻转半个身,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传入耳际。那人不受控制地抽了半天,涨得紫红的脸色才稍稍退下。一直攥着的两只手,不同程度地颤了颤。一只是兴奋解恨的,一只是忐忑不安的。(一更送到,二更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