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朝时,我将西越的求助函递给皇甫觉,昨天早朝,今日小朝,正巧连上。连同密报也一并交过去,让中书省成员们一一过目。管杰的娘,兵部尚书管秋虎目瞪得溜圆,“陛下,这可是个好机会呀,直接杀过去……”看着她将手狠狠一挥,我要笑不笑地问:“爱卿是想,直接将西越吞并?”
管秋讪讪然地放下手,嘿嘿一笑,不吭气了。她也不是只知打仗的武将,能做上尚书之位,不只是个老兵油子才行。自然明白若真那样过去了,人家再乱都会抱成团对付自己的。吏部白林向我看来,“陛下可择一人做为代表前去边境,伺机而动。耶律辽能开口求助,说明他眼下的形势堪忧。”
她说的我也明白,轻轻点点头,看向其他人,“还有别的吗?”
大家相视一眼,都不吭声了。我看向皇甫觉,“先生可有好建议?”
皇甫觉微微一笑,“陛下心中已定,不防说出来,臣等也可以帮陛下完善一二。”
这老狐狸……我含笑:“先生总是这样睿智。”
“朕是这样想的,人是一定要派的,只是派谁去。风植不在,秦郁不能大动,……且还必须是与耶律辽相熟之人,才更好沟通。我们在关键时刻帮了他,想必他也不好意思得了江山就立马背信弃义。”
姜行目光在皇甫觉脸上一转,便说:“陛下,前次观察使赖大人正合适。臣观此人,虽年纪尚轻却沉稳心细,临危不乱,堪当大任。另外,首辅大人的孙儿皇甫未明,上次与赖大人配合无间,足可保全赖大人,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这姜行果然闻音知雅意,我不过盯了皇甫觉两眼,她便洞悉了我的意思。还好是阿离的亲姐姐,我暗忖。皇甫觉微一凝眉,我便语气和缓地询问道:“不知先生可舍得?朕知道先生只此一孙,定是疼爱异常的。虽说此去不见得会有什么大凶险,……不如朕亲自去吧,这样更能显示出东灵的诚意。”
不等皇甫觉回应,便听到一连串的相劝:“陛下不可……是呀,陛下怎能亲涉险地……万万不可……还请陛下三思……”皇甫觉眼皮跳了跳,深施一礼:“陛下看中未明,是未明的福气,老臣虽只此一孙,却也希望他能与老臣一样,做个无愧于天地的好男儿。”
我挑眉,一脸的犹豫,“这样吧,还是宣未明前来,朕亲自问他一声。毕竟他未曾在边境待过,朕在军中再挑挑。嗯,管爱卿,小杰在忙什么呢?”
管秋眉头一挑,“回陛下,小儿整日待在军营训兵呢~”皇甫觉抬眼看了看我,又垂下眼帘,“陛下,老臣也觉得让未明自己来回话更好。”
我点头,让新晋为御前总管的梅去传人。因为常富的死,令我不想换别的太监。说是念旧也好,说是……什么也好,我觉得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之前,梅先暂代吧。给大家上了茶点,令这几个东灵重臣都眼前一亮。我暗笑,果然口欲一但被调动起来,真的是很难克制的,也怨不得萱儿不给吃的就大哭个不停。不多时,皇甫未明来了。管秋好心地将事情一说,果然这小子二话不说地跪下请旨。我瞥见皇甫觉眼角抽了几下,一脸欣慰地说:“有孙若此,朕替先生欣慰。”
皇甫觉虽心有不甘,也只好含笑应是。我微笑地看向管秋,“管爱卿,小杰整日光知练兵也不行的,不如给未明做个副手,出去历练历练。学生尚且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管氏一门忠烈,更加懂得这个道理。要不,朕也宣小杰来问问吧。”
管杰一直做风植的副手,风植带了一部分黑骑军走后,那些新入编的就交给他训练了。管秋连忙说:“谢陛下,小儿能有这个机会就是天大的福泽了,不敢有劳陛下亲问,臣代他领旨。”
她才附和着陛下把首辅的孙子推出去,这就轮到自己的儿子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让首辅看笑话。再说了,自家儿子什么样,她会不知道?没准儿一听这信就高兴地跳起来了。“也好,爱卿们都后继有人哪,朕心甚慰,我东灵想不强盛都不行了。”
我满脸的笑叹。又聊了些别的,然后皆大欢喜地散了小朝。回去的信使八百里加急地冲出京城,这边也忙活了起来。赖清莲从监察院抽调回来,我也暗中准备好了。不能没有同谋,我找了个借口把姬岱拐出宫去,并换了打扮,出了城,坐到十里长亭上。这里好哇,风景不错。我吹着北风,吸着鼻子,双手抄袖,不停地跺着脚,看着白雪皑皑的山头。姬岱摇头自后面搂上我,暖气隐隐传了过来。“一定要去吗?”
他低声在我耳边问道。我一惊,“啊?”
他咬了我耳垂一下,“真当我看不出来吗?天寒地冻的,再有一个多月就年关了,你就算不怕他们几个担心,也不怕朝臣们得知你不在皇城而乱起来吗?”
我扭脸看着他,鼻尖也被寒风吹得通红的,有些可笑,但更多的是感动。就是看出来了,才这样听之任之地随我闹?“你知道吗,获得一个人的信任,尤其是一个有着大志向的人的信任有多难吗?耶律辽只是无奈之下来寻求我的帮助。这在我看来,多少带了些不甘。没有永远的敌人也不没永远的朋友,东灵已经禁不起折腾了。我要让阿辽看到我的诚意,即便不入侵东灵,他也可以有更强的说服力让那些好战份子安分下来。我已经让关维以最快的速度往边境调一批粮草,不止如此,一些牲畜也调过去不少。再加上我的出现,阿辽就会明白有我这样的盟友在,他才会是最大的赢家。”
姬岱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搂着我,望着坡下。终于,一队人马出了城,看样子,也只有五百人左右。我点点头,既然派清莲主事,具体带多少人什么的,都由她去负责,我并没有加以指定。不过,她能带五百人出门,可见是不想增加户部的负担。却不知,我已经让户部大出血了。我掏出一封信递给姬岱,“派个兄弟回去吧,也不用他再跟上来了。”
姬岱默默地接过去,唤过来一个兄弟,交待了几句,就回来了。待到车队走到坡低,姬岱就挟着我掠了过去。军士立即严阵以待,看得出平日训练得宜。虽摆出御敌之势,却安静得只得到脚步声与拨马之声,偶尔战马打几个响鼻。一名小将银甲红袍地提马上前:“来者何人?此乃特使……皇、黄小姐?”
我冲亮眼的管杰一笑,“烦请将军代为通传一声。”
他张了张嘴,最终马上抱拳:“是。”
然后拨马回到车前,低声说了几句。车帘一挑,赖清莲跳下来,快步向我迎来。“您怎么过来了?”
我笑呵呵地拉住她,“自然是与你做伴来了,走,先上车再说,我快冻僵了。”
她哑然,张大了嘴。匆匆赶来的皇甫未明一见我,也吓了一跳,“您……您也太胡闹了,我爷爷知道吗?”
我跺了两下脚,“真要在这里吹着风?”
赖清莲连忙拉着我往马车走,小声地唠叨着:“您这不是想吓死人嘛~”我终于窝到热乎的皮垫里了。为了这个,我费多少口舌说服她坐我的专用马车?嘿嘿,喝了口热茶,看了看都钻上来的几个年轻一代。“哎呀都放松些,你们都出去玩了,留我在京里待得腻歪死了。”
我身边的姬岱不吭气,只要自己打起了圆场。赖清莲也不吭声了,来都来了,赶也赶不走,再说,她也不敢撵人不是?倒是皇甫未明瞪了她几眼后才口气不算太好地说:“臣等哪是去玩的?哪有您这样当皇上的,就跑就跑了,这年关将至,也不怕闹出大乱子来。”
赖清莲瞥他一眼,垂眼喝茶。我却看出她脸上滑过一抹看热闹的意思。看我热闹还是他的?“原来你这么关心朝政?不过,你也太小瞧你爷爷了吧,小心他知道了跟你生气。再说了,我与清莲一向配合默契,不然的话,你以为这马车会这么舒服?哎,我记得这车上应该有松子核桃什么的……”我把茶杯递给姬岱,爬出去在管杰腿边用力一拍,就升起一个小方桌,打开桌下的匣子,“看,真的有吧~”然后把匣子抽出来,再抽出一个,里面是些葡萄干……管杰来了兴趣,研究着我刚才拍过的地方,一用力,小桌子就降了下去。他惊奇地挑眉:“这么好玩?”
“那是。”
我显摆地晃了晃头,“这个是后加的,以前没有。可是名家出品呢,……哎,牛肉干吃不吃?虽然冻硬了,但更有嚼头儿了。”
管杰接过一块:“没事儿,我牙口好着呢~”赖清莲一声轻笑,瞥着皇甫未明,“你就是把脸掉一路,陛下也不会回去的,何不轻松些?”
皇甫未明瞪她一眼:“这是多大的事呢,如何轻松得起来?”
我抓了把松子塞给他:“来来,有气有恨的就吃它,用力嗑,真的解恨。”
然后爬回皮垫里,打了个哈欠,“你们先吃着,聊着,我一早就出来了,现在补一觉。没声还睡不消停,都尽管吃,别客气,当我不在一样。”
管杰应了一声,“放心吧,就是吃光了您别心疼就成。”
“不心疼不心疼,没了再买。对了,你那边还有个按钮,里面是几块上好的皮子,给你们盖腿的。”
我窝向姬岱,眼皮沉得直接合上,被他搂住,枕上他的腿,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