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像杜家这样的情况，最好还是隐匿于背后。所以杜晚枫不会想着将戚伯言往兵部更高位置上推，那样不只更加引人注目，还可能会让他遭到更猛烈的排挤和打压。如今有个郑林在前面顶着，不仅转移了大部分注意力，做起事来更方便，对戚伯言也是一种保护。戚伯言略微一思索，便明了杜晚枫因何这样安排。“晚枫，这事我听你的。”

“多谢二姐夫对我的信任。”

杜晚枫冲他一笑。无论是二姐夫戚伯言，还是四姐夫范商，都是有才气有能力同样也有气节的人。比杜晚枫年长，也更早入仕。他们娶妻时，杜晚枫还是个小娃儿。活泼爱闹，他们也只把小舅子当小孩儿看。知道妻子还有杜家一家人，拿这小舅子当宝贝疙瘩。尤其是大姐二姐三姐四姐，那年纪比杜晚枫大的不是一点点，对自个儿亲儿子都没这个弟弟上心。范商和戚伯言当年也是进士出身，也有才名，年轻时难免有点傲气。那时的杜寒秋还不是内阁首辅，可也已经掌握着不小的权柄了。即便如此，他们也并不觉得自己就要仰赖杜家，或者贪图他们什么。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看自家妻子对弟弟如此上心，心里就有点吃味儿。可小舅子实在太讨人喜欢了，受尽万千宠爱没有一点骄纵之气，反而很能顾虑到周围人的心情。小不点大，就跟个小大人似的跟他们说得头头是道。他们拿他当小孩儿，可这小孩儿有时候蹦出几条理论来，连他们都答不上来。看他们喝酒还总爱蹭过来，要两位姐夫给他也喝一点儿。但酒还没喝到，杜大人手中的棒子就已经追过来要打他屁股了。那个在外人面前威严周正的岳父大人，在府里常常被自家小子气得追着他打。而小舅子也机灵，每次岳父要打他，他总会往后院跑，那儿一堆的救星。小舅子天赋惊人，才气绝伦。每每说起这个，戚伯言就觉得造物主还真是厚此薄彼。小舅子八岁时就已经在对对子上战胜当时敬天府几大才子了，九岁七步成诗。十三岁就轻轻松松中了举人，而那时，戚伯言和范商就明显感觉到单论才情，已经不是这小舅子的对手了。然而他并没有恃才傲物，仍然在他们每次过来时，端着小板凳坐旁边听大人说话。跟他们打听一些国子监和衙门的趣事，听到好玩的地方，乐呵得不行。或许正因为这样，在戚伯言和范商心目中，杜晚枫还是那个会绕着姐夫转的小少年。他们做姐夫的，也应该多照顾下小舅子。可几年前他们却突然发现，这位小舅子似乎一夜间成熟了，也变得更厉害了。厉害得有些深不可测。而更多的，是他在照顾他们。默默给他们做着周到的安排，有时候没惊动他们，就已经暗暗帮他们解决掉潜在的麻烦和危胁了。戚伯言和范商曾在一起聊过这事。都觉得小舅子除了那一身才气，本身就是个极其聪明的。他要真想算计谁，那谁还真够呛。尤其是那帮小年轻们，没一个会是他的对手。可聪慧通透如他，也知道一个人太精明了，是很容易让人心生防范的。而且也太累，那不符合他处事作风。而他完全不需要这份精明。他做他潇洒自如的小公子，想跟谁做朋友就去用心结交。没有架子，没有负担，快意逍遥。一个真正聪明的人，知道在哪方面该展示自己的才华和头脑。而在哪方面，又得适当藏锋。小舅子就是那样一个聪明得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却很难真正讨厌他、更不会在与他相处中去戒备他的人。两人都觉得，杜晚枫在这方面的天赋，比他本身的才华还要难能可贵。而如今的小舅子，不过是露出了他最本来的模样罢了。不，应该说在这几年中，他磨砺得越发出色了。以至于戚伯言、范商，都愿意按照他的话去做。他们都相信，这是最好的安排。当听了杜晚枫平定动乱的对策后，戚伯言心中更是再无疑虑。“二姐夫如果在那边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拿着这个前往一家名为鹤冬的酒楼。那儿的店老板是我早年结交的一个朋友，在当地还是有些分量的。”

杜晚枫送戚伯言出府，还将一块半月形翡翠交给了他。戚伯言接过玉佩，有些惊讶道：“你在丰州还有好友？”

“丰州景致是出了名的美，我少年时期曾去那里游玩过。二姐夫也知道我这人爱结交朋友，也爱管点闲事。那老板东西做得好吃，酒也酿得好，我一连好几天都泡在那儿，自然就熟了。又正好赶上对面酒楼、也是他们老对头前来踢馆，我就给出了点主意帮助他们赢了。”

“原来是这样。”

戚伯言只是听听便觉得神奇。“虽然我跟鲍老哥多年未见了，但他是个热心够意思的人。对丰州城内的情况还有一些利害关系，他比你们要熟悉得多，应该能为你们提供帮助。”

“好，我记下了。”

戚伯言将翡翠揣好，让杜晚枫不用再送了。他乘着夜色离开了杜府。在他离开后，杜晚枫也回到了书房，泷旬已经等在那儿了。“丰州那边都安排好了？”

杜晚枫问。“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让我们的人混进了乱民之中。如果二姑爷那边进展不顺利，或者出了什么差错，我们这边会帮他修补。以及，务必要让郑大人看到二姑爷的办事能力，还有对朝廷的忠心。”

“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是！”

杜晚枫做事滴水不漏，同时也还要确保万无一失。他相信他的二姐夫能做好这件事，但在那么混乱的局面里，是很容易出一些意外的。所以杜晚枫也要有所安排，关键时刻还能不动声色助他二姐夫一臂之力。这一步棋如果走好了，那对整个大闽未来的影响是很深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