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期觉得自己的心抖了一下，手不由地松开。他这一松，楚水默重心一偏，往后跌进小四怀里，同时左手按着右肩，嗤嗤地吸气。“你的胳膊怎么了？受伤了？发生什么事了？”

杜子期的声音从关切到焦急，一声比一声高，人也不自觉地上前，却被小四隔开。小四并不说话，只护着楚水默，眼神不善地直视杜子期。楚水默也看着杜子期，看着他消瘦了许多的脸庞，看着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茬，看着他急切的、担心的眼神……心尖泛疼，她眨了眨染了雾气的眼睛，这才说道：“没事，只是扭了一下。”

杜子期忍不住地心疼。必是他不在的这几天，她受伤了吧！以前，一点点不舒服，她都可怜巴巴地跟他撒娇，可现在……不过，联想起前天他拽她时、她的反应，心里又有一丝安慰：她并不是嫌恶他的触摸——为这个，他已经难受两天了。“默默，跟我回家，让伍医生好好检查一下。”

“真的没事，已经好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楚水默在想：小四给的那瓶跌打精油挺管用的，昨天胳膊还抬不起来，今天已经能翻书了。还有，那精油的味道似曾闻过……杜子期是抱着一定要接她回家的决心来这的。只是，此刻见她一副打死也不跟他回去的样子，他再次被那种惶然、无力感揪住。习惯了她对他的亲近和依赖，所以不知道怎么面对疏离、决绝的她，也害怕面对这样的她。所以，每每这个时候，他便只有无措和惶然，同时又夹杂了一丝气恼——恼她的绝情，恼自己在感情上的弱势。只是，想到安洁半小时前的话，心里就只剩懊悔。“为了一个于欣欣，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她的心，换做任何人，都会生气、失望！”

“……你照顾于奶奶没错，可是，你不该一开始就瞒她，这不，闹误会了吧！”

“……情侣之间，最忌冷战，那是最伤感情的。你再忙，也不该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然后跑去和于欣欣昼夜腻在一起——就算你是为了照顾于奶奶，可在别人眼里，尤其是她眼里，这跟背叛没两样！”

“……”是他错得太离谱，让她误会太深？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接她回家，一定要跟她解释清楚！抱着这个念头，杜子期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默默，我们单独谈谈。”

楚水默听着他温柔的、无奈的、甚至有些哀求的声音，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知道，也相信，他对她并非没有感情。三年的朝夕相处，就算是草木，也处出感情来了。她也相信，以他的自律和性子，不会做出逾举的事来。可是，也因他自律的性情，让她心疼，也是她做那个决绝的决定的因素之一。见她沉默，杜子期急了，突然拽住她的手——这次，他抓的是她的左手。见他要强行将楚水默拉进自己怀里，小四立刻上前阻拦。于是，顷刻间，两人手上就过了好几招。“住手！”

楚水默夹在两人中间，忍不住大喊。杜子期虽停了下来，拽住她的那只手却没松。楚水默也没挣扎，而是转身对小四说道：“小四，你先进屋吧。”

片刻后，楚水默和杜子期来到楼梯的半层平台处。本来，杜子期要拉她下楼，但楚水默抱着长话短说的打算，选了这个离小四家最近的僻静之地——由于楼层高，大家都坐电梯，楼梯成了无人问津的地方。两人在雕花格子的窗户下站定，杜子期先开口：“胳膊还疼吗？”

对上他的眼睛，感受到他目光中流露出来的关切和心疼，楚水默摇头，随即不自觉地垂下目光，看着那只一直紧紧地拽着她的左手腕的大手。“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扭伤胳膊？”

说这话的时候，杜子期心里很自责。楚水默低着头，迟疑了一会才道：“不小心摔了一下，没事了。”

杜子期看着她明显比以前清瘦的脸盘，有半刻的怔愣，然后哑着声音说道：“对不起，这段时间我……”“小舅！”

楚水默心里更难受了。她就知道，迈出这一步很难，所以，他几次说好好谈谈的时候，她心内都很抗拒。“默默，让我说完！”

杜子期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接于奶奶来H市住院的事，我不该瞒你。我当时只是不想你多心，没想到反倒让你误会……”“小舅，别说了，我都明白。我能理解你对于奶奶的感情，也相信，你和于欣欣没什么。”

虽然当时很失望、很心痛，可是，冷静之后，楚水默很清楚：一周前的那个电话，以及严梅发的那条短信，必是于欣欣做了手脚，杜子期应该，不，是肯定是不知情的！只是，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纠结这些了，也不想拆穿于欣欣的小把戏。虽然她很讨厌于欣欣，可有一点很清楚：于欣欣对杜子期的感情是真的，而杜子期对于欣欣也是特别的……杜子期哪知道楚水默的心思，听她这么说，顿时大喜：“那你，不生我气了？”

楚水默摇头。他对于欣欣的感情在先，她才是插足的那个，有什么立场生气？“那跟我回家！”

杜子期双手包着楚水默的小手，脸上有着孩子般的兴奋，“默默，你放心，以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而且，我已经跟于欣欣达成协议……”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毫无隐瞒地继续道，“我一次性将整个大学期间的学费、生活费给了她，一共十万。她答应平时不再找我。”

楚水默呆住。一是觉得这个协议很荒唐——怎么可以用钱来结束一段关系？无论是谁提出来的，都很怪异吧！二是，跟于欣欣达成这样的协议，他应该难过不舍才对，为什么他的眼睛里只有恳切，只有决心似铁，只有如释重负的喜悦？与楚水默的呆愣不同，杜子期突然欢喜起来，拉着她的手要往电梯那边走，口中说道：“我们现在就回去！”

楚水默没说话，也没动，只挣着抽出自己的手。杜子期愣了一下，复又笑道：“对哦，你的东西还在范思霖家，我去给你收拾。”

“小舅……”越是见他这样，越是心疼，楚水默很艰难地开口，却无论如何说不出下一句，只看着他，缓缓的、不住地摇头。杜子期的心猛地一沉，再次惶乱起来。“为什么？……”杜子期用力吸了口气，“默默，如果我哪做的不够好，你告诉我，或者朝我发脾气都行，别这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