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掌柜一愣,原本都迈出院门的步子,半路又缩了回来,有些茫然的瞧着尹子染,“这茶叶有问题?”
不过因尹子染这句话,停下来的却不只孙掌柜一个人,将茶叶送过来的人,也就是孙掌柜的妻弟,面露不满道,“这位姑娘,你这是胡说什么,我家的茶不可能有问题。”
还不等尹子染开口,他便急急的自拉茶的车上奔了下来,拉着孙掌柜解释。“姐夫,你莫要听这人胡说,这茶我本来是要拿去卖的,后来走投无路才来找你,都是好茶,没有半点欺瞒的意思。”
孙掌柜怕尹子染不满,皱眉低低训斥了一句,“肖桓,莫要无理。”
之后转过身来,问尹子染,“大娘子,可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他神态严肃,显然是意外茶叶有什么大问题。尹子染察觉二人误会,哑然失笑,这才解释,“我不是说茶叶有问题,只是好奇这批茶叶的品质。”
她上前一步,蹲在了离她最近一个木框前头,蹲下来瞧,“我这么看着,只觉这批茶的品质有高有低,觉得混淆,这才问问。”
她捻起一片茶叶来看,叶片扁挺,色泽绿翠呈嫩黄,放到鼻端时有股淡淡的茶香,开口说,“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青岛玉叶。”
属于绿茶,对于种植要求不低,炒制手法也不简单,这批茶一看便知是经专人炒制,火候正佳,连香气闻起来都甚是舒心。但问题是,叶片大小却不一,这实在是个罕见的问题,所以尹子染才会提出来。“这茶叶大小为何如此不均,采茶应讲究无芽不采,过大或者过小都不采,芽叶长度在十五毫到三十五毫之间,炒制也合格方为上品……可这一批,似乎采摘完全未曾注意,大小相差太多,导致其中水分,软硬,芽叶肥瘦都不同,如何同批炒制?”
孙掌柜压根不懂茶叶,几次收茶也都是为了帮助妻家,所以听到尹子染这一通关于茶叶的分析,反而摸不着头脑,他觉像是坏话,又似乎不完全,便求助似的看向妻弟肖桓。却发现他也是一脸迷茫。肖桓性格大大咧咧,于这些事情反而不知,孙掌柜无人求助,只能又看向尹子染,问,“大娘子,您还懂茶?”
尹子染“嗯”了一声,但却并未多做解释,因她以前本科的时候,假期去茶馆兼职,对这些知识感兴趣,便多了解了些。眼见那两位都是满面茫然,尹子染也明白他们多半什么也不懂,但她心中的疑惑却未曾得到解决,照理说茶叶采摘的要求最为简单,世代种茶的家族应该懂得,可孙掌柜的妻弟,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实在叫人吃惊。她顿了顿,换了种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这种的茶叶一齐炒制出来,比如这一箱,照这个火候来讲,大叶的口味会好些,但那些小叶的却炒的干了,口味欠佳,这要如何解决?”
听到尹子染这么说,肖桓倒是明白了,激动地开口,“您说的,可是要对茶叶进行分拣?”
分拣?尹子染一愣,并不知茶叶的制作过程中有这么一个步骤。还是肖恒又主动解释了,她才明白过来,所谓分拣就是等茶叶炒制完成,再由人力一一挑选炒制成熟又未过头的出来,单独售卖,称作精茶。但对于这样的做法,尹子染总觉得有些画龙点睛,便问了句,“那怎么不从一开始采摘的时候,便挑选大小相似的进行炒制呢?”
“这……”肖桓发愣,为了回答尹子染的问题冥思苦想,但过了会子眉头却自己松开了,眸中迸出一抹亮光,喃喃的重复着,“是啊,为什么不呢。”
经过方才半晌的纠结,他终于明白了过来,朝尹子染郑重躬身,“尹掌柜,您这话叫我受益匪浅,谢谢。”
肖桓道完谢便急匆匆的要走,只甩给了孙掌柜一句话,“姐夫,我有点急事得先回家一趟,你同我阿姐好好过日子。”
孙掌柜还没等答话他人便没了,瞧的一头雾水,埋怨道,“这孩子,怎的如此鲁莽。”
但尹子染见他着急离去的背影,眼底却隐隐含着满意,“您这位妻弟,可一点都不鲁莽,正相反,他脑子活泛得很。”
送走孙掌柜,又将近晌午了,日头大了起来。尹子染倚在二楼的躺椅上,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起温良夜的话,他说的明明白白,喜欢有才华的女子,可既然如此,他当初又何须向她要那些承诺……察觉胸口隐隐作痛,尹子染这才回神,疲惫的揉着太阳穴,不许自己再想下去。环视四周,尹子染倒是明白了她为何这么轻易就走了神,主要是因为客人太少,空无一人的酒馆空空荡荡,有些寂寥,叫尹子染心中的难受又蠢蠢欲动。好在晓月来得巧,将手上端着的竹篮放在了尹子染面,里头是炒的金黄的瓜子。晓月笑眼弯弯,跟尹子染说,“老大,你快尝尝,我找孙掌柜买了些茶叶,这瓜子是拿茶叶一起炒的,可香了了。”
晓月银铃似的笑声伴着清淡焦香的味道蔓延,立时便将尹子染心中的孤独驱散了不少,她倚在晓月肩上,两人沉默着吃着瓜子,晓月叽叽喳喳的说这话,都是家长里短,叫尹子染那颗动摇的心莫名安静了下来,她忽然出声,打断了晓月的话,问她,“晓月,你为何想嫁给酒儿。”
尹子染忽然问起这个,晓月笑了笑,她不同于旁的姑娘,于婚事羞于启齿,反而明朗的直说,“老大,你莫瞧酒儿笨,但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开心的,而且他真心待我好,我也真心待他好,这样一来,为何不嫁给他。”
“真心待彼此好,便可以相伴一生么?”
尹子染的声音轻轻的,似乎并不坚定。晓月听了略挑了下眉,笑道,“老大,你明知前一句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