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她将脚收回来之后,本该寂静无声的院子却好似有了其他动静,并非脚踏枝叶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并不明显,但却能听得分明。因着四下寂静无声,所以这声音并非风声,难道这院子里还有旁人?尹子染心中微颤,转头对上温良夜视线,他一双墨色的眸子依然沉静,但其中也有几分警惕着,显然也听到了那动静。“嘘。”
温良夜出声,并将尹子染护在了身后。声音是从斜侧面传来的,枯败的野草足有半人高,将人的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无法辨别是是什么东西在那里。温良夜按了按尹子染的肩膀,张口,无声的朝她说了五个字,“你在这等着。”
说完便迈步,踏着地上的枯叶往听到动静的方向走去。尹子染心中担忧,也伸长了脖子朝那头瞧,她方才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现在将那石头捏在手中,越发用力。温良夜不知从何处寻到了一根木棍,小心翼翼的扒开了遮挡视线的枯草。却发现枯草后头,竟是一扇木门。尹子染也瞧见了那扇木门,虽比大门瞧上去结实几分,但一瞧也能看出,有些年头了,没想到钱庄后院竟然如此破旧。温良夜一直未曾做声,尹子染等的焦灼,又觉无甚危险,便也缓步走了过去。木门残破歪扭,露出了一道不小的缝隙,顺着缝隙朝里瞧,只觉似乎是间柴房,幽黑的屋子逼仄昏暗,因着没有光线,所以瞧不分明里头的形容。方才的动静似乎消失了,安静的好似从未有过声响一样。可她方才分明听到了……尹子染心中疑惑,正想叫温良夜一起离开,却听到“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上了木门。尹子染吓得心中一抖,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但视线却并未离开那扇木门。下一秒,那门缝上忽然贴过来了一只眼睛,里头血丝细密,叫人瞧了便觉可怖,尹子染又退了几步,一只脚给杂草绊住险些摔倒,亏着温良夜在,揽住了她的倒势。“是谁!”
温良夜沉声说道。那是人的眼睛没错,可什么人会出现在这里。“东家!救我!”
尹子染一惊,原本因恐惧高悬的心忽然下沉,且下沉的趋势似乎无法止住,只因那声音她实在熟悉,那是小松。小松怎么会在这。那只血红的眸子疲倦绝望,一瞧便是受尽了折磨的。尹子染仍有些不敢相信,出声试探,“小松?”
瞧见了尹子染,小松激动,声音也跟着抬高了几分,只是嗓子有些干哑的应道,“东家,是我。”
温良夜蹙眉,声音微凉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知道里头是小松,尹子染自然不再害怕,急急抬步立在木门前头,拼命去瞧里头的形容。小松往后退了些跌坐在地上,因不再堵着门缝,尹子染这才发现,他几乎瘦了一圈,脸颊上连一点肉都没了,眼下一片淤青,血痕混着泥土,十分狼狈。他身上仍穿着三日前离开曲水阁的那身衣裳,但上头全是灰尘,破洞还有血迹,手臂处更是撕开了一个极大的豁口,露出了半条青紫的胳膊。这是挨了打。小松似乎并不适应门缝处的光亮,小心翼翼的垂头躲避着阳光,小声应着温良夜的话,“是钱掌柜抓我过来的,那人去咱们曲水阁饮过茶,所以我记得他。”
“那日掌柜的叫我去肖家取茶叶,但我准备回家的时候,却被拦了下来,那些人抢了我的茶叶不说,还将我带到了这地方,逼我说出曲水阁茶叶卖的好的缘由,我说不知,他们便打我。”
小松说这话时低着头,很难瞧见他面上神色。少年的声音干哑,带着几分无措和气恼,叫尹子染的愤恨越发遮掩不住,钱掌柜不光打人,下手还不轻!小松虽性子稳妥,但到底也只是个孩子,他竟下得去手!他若也想要做茶叶生意,尹子染并不会阻拦,甚至他若是亲自询问,那宣传的法子也并非不能透露,可他偏要偷偷摸摸做手脚,甚至还抓了小松,做出这些事情,尹子染实在难以忍受。当真卑鄙!尹子染气得身子都在发抖,将手臂挡在衣袖中,紧紧的攥起了拳头。但瞧着柴房里头伤痕累累的小松,更多的还是心疼,她堪堪压下怒火,柔声开口,“小松莫要害怕,东家这便救你出来。”
说罢她抬手,一下抓上了木门上的门栓。但这门栓与方才的大门不同,要结实的多,是以尹子染一下并未能将它拽下。这下用力并未成功,她却并没缩回手,手上力道反而加重,一张小脸都憋得红了。温良夜知她着急,出声阻拦,“子染,你仔细伤了手,莫要用蛮力,我去寻东西来撬开这锁便是了。”
小松见尹子染动作艰难,也应声,“东家,我在这里头待了这许久,也不着急,您莫要伤到自己才是。”
对两人的劝说充耳不闻,尹子染猛地鼓足了劲儿,竟真的将这门打开了。但打开的方式却并不寻常,她并非将门栓拽下,而是将整扇木门都拽了下来,尹子染将木门抛到一旁的草上头,急急凑过去要扶起小松。但小松仍愣着,甚至门被尹子染拽走的一瞬间,阳光刺目,照在他脸上都忘了躲。温良夜在远处瞧着,悬着的一颗心猛地放松,失笑,他倒忘了尹子染并非寻常女子,她力大无穷,怕是连他都及不上。小松半晌才回神,已给温良夜和尹子染二人搀扶了起来,讪讪说道,“东家真厉害”。温良夜问,“咱们现在去哪?”
尹子染眸中闪过几分凉意,许久才咬牙切齿的说,“先回家。”
她只恨不得现在便去质问那个姓钱的,可小松给他关了太久,数日未曾进食,身子早就虚弱万分,禁不住半点折腾,须得带他回家休养。但这口气,她却未并打算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