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悬一线的危机,让他心有余悸,刚才若不是万航挺身而出挡在他身前,他早已是岳雷的剑下亡魂。而岳雷的处境也不容乐观,只怕隐藏在暗处的弓箭手,彼时会毫不犹豫地将其一箭击杀。秦伯阳若身死,只能解一时之恨;他只有好好活着,加官进爵,才能成为万航脚下极为有用的跳板!“渡之净会说笑,谁要你的脑袋!”
秦伯阳审慎地打量着万航,见他面上毫无波澜,才放下心来,背着手道:“为兄有一事要向渡之坦诚,此事……”他神色凝重,斟酌着用词,又好像是怕万航听岔了去,托着下巴,没再继续说下去。那宽大的玄色披风被吹得扬起,又倏地落下,垂在秦伯阳的腿侧。在他身后,赵泽川和毛破军弯下腰去,正在检查被徐庆打晕过去的“假岳雷”,他们二人不知在讨论着什么,突然停了下来,抬头往密林中望去。万航一怔,目光落到相对而立的秦伯阳脸上,见他兀自沉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便接话道:“此事若有过失,皆是我一人之过;若有功劳,都是伯阳兄筹谋之功!”
秦伯阳愣了愣,将万航的话又细细咀嚼了一遍,直到确定他话中的意思,神色变得柔和起来。“渡之不必如此,此事已成,只是邀功请赏,我另外补给你!向官家明言之事,便不再提及渡之兄弟了!”
他说完,慢悠悠地走上前来,拉起万航受伤的臂膀,抬指翻弄着被利剑刺破的破损处,倒吸一口冷气。“你不愿意随我回秦府也罢,那便去风雅阁吧!我着人先行一步寻个大夫……再者,那幼幼你也有日子没见了吧?”
万航扭头看着左臂,玉白色的锦缎被血渍染满,只有袖口处还能微微看出一块浅色。稍微向上一抬,肌肉拉扯间疼得他龇牙咧嘴。去风雅阁就风雅阁吧,虽然不知道范荀背后的人打的什么主意,眼下看来,还没有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不然以秦伯阳的疑心病之重,早就派人翻入砖街巷的宅邸寻个底朝天了,刘允升能被好好的保护起来,那人没少下工夫。万航隐隐觉得那人与风雅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隐约记得柴荣后世子孙中有一支承袭“卢”姓,假如自己能从幼幼处打探出此人,那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秦伯阳还在眯着眼端详那两处伤口,万航道:“……去风雅阁,不仅麻烦幼幼姑娘,恐怕还得冒昧打扰阁主吧?”
眼角的余光扫过秦伯阳的脸,见他微微一怔立即恢复了平静,万航不言语,等着他回答。“渡之多虑了,阁主岂是人人能打扰到的?”
说完解下披风系扣,一抖落披在万航身上。那日自己被秦伯阳带去风雅阁,后被屠术以挟持的方式逃离,再后来,赵泽川带着殿前司人马追查藏书阁失窃案……他清楚地记得赵泽川与那阁主会面,那人对于殿前司私闯风雅阁还表现得大为不悦,而赵泽川却说早已不记得那人长相。看来,自己需找寻些时机,亲自会会他才是。万航道了声谢,又把目光投向了密林,赵泽川和毛破军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走过去时,只看到那个“假岳雷”躺在一个巨大的石块上,四肢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在凄冷的月光下,显得无比瘆人!“渡之,那劫你之人,可有同伙?我可是瞧见林中有剑光的!”
秦伯阳抬手一指,继续说道,“放心吧,此仇我必报!”
万航想起徐庆策马离去时,丢下的那句话,不禁为秦伯阳担心起来。这时树林中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万航把剑一横,故意把秦伯阳护在身后,待看清来人是赵泽川和毛破军时,才把剑了收起。赵泽川轻轻摇头,道:“秦少监,并无任何发现!那些贼人早就逃之夭夭了!”
他话音未落,有一队兵马已经从远处奔来,领头的马儿眉间一抹菱形白,浑身是枣红色。四蹄溅起的尘土遮住众人视线,连后面的人马都人不真切了。马背上的大汉全副武装,一手提着长戟,一手紧握马疆,俯低上半身冲在最前面,与众人几步之遥时,他呵住马跳了下来。“秦少监!抱歉我来迟了,伤亡几何?”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扫过众人,发现万航抱着左臂站在秦伯阳身侧时,眉心蹙了蹙,道:“只有这位……公子受伤吗?”
杨沂中髯须粗眉,话语中带着不容辩驳的坚定,他身材比赵煜略矮,但英武气势要胜他三分。“不,还有……小五死在了林中!此物正中其眉心,一击即杀!”
说话的是秦伯阳的随从扶游,他伸出手掌摊开,一枚手指长的金属质感片状物呈现在众人眼前。看到上面大小不一的血渍,万航心里一阵窃喜!徐庆在用竹竿挡下一箭的同时,还能放出暗器,将对方一击致命,这战力真不容小觑!秦伯阳却截然不同,万航明显感觉到他身形一震,双眼盯着那枚暗器,不觉攥紧了拳头。赵泽川和毛破军站在万航身后,直咂舌,却不敢发表任何评论。“长缨,你们在那边林中可有什么发现?”
杨沂中把长戟往地上一杵,掐腰问。“回杨都指挥使,并无任何发现。”
赵泽川恭身抱拳,“不过从现场凌乱的样子和遗留的血渍来看,对方人数不在我们之下……还有人受伤。”
赵泽川直起腰打量着稳稳坐在马背上的那些人,敛下眸子道:“天亮后,微臣再派人沿途走访,查探贼子的落脚处!”
杨沂中不置可否,摸着胡须,看了看秦伯阳,道:“此事就交给我吧!你加派人手,严守钱塘门!”
说完,又转向秦伯阳,“秦公子,请代杨某向相爷转达,此事我必亲自查办,给你和……这位公子一个交代!”
杨沂中再次把目光打在万航身上,眼光里满是探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