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就是隗顺,那位身材高大的狱卒。万航不知道他的这些心思,只知道他在那个寒冷的夜里,如涅槃的凤凰般浴血重生了。此时的万航看向刘宗明,伸手拍拍他的膝头。知道他每每看到自己,都会想到刘允升,万航便微笑道:“刘掌柜,任何时候我们都要心怀希望,俗话说,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或许真的如此呢!”
刘宗明转过脸来,眸中映着烛光,那烛光跃动,和着泪光一起滑出眼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万航抿唇向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刘掌柜在临安城的朋友,多吗?”
万航转移话题。“有是有的,但大多是生意往来之人,再就是店铺中的常客了。”
李清照支起手肘,看向幼幼,两人小声地嘀咕着什么。万航便与刘宗明聊起了别的。“我一朋友在西湖边开了一家酒楼,大概缺个掌柜的,如果刘掌柜愿意,我可以为您举荐,只是,你的身份……罢了,还是再过些时日吧!”
他心里一惊,被自己的异想天开吓到,秦桧当初可是要对刘允升下死手的,怎么会没调查过他的父亲呢!万万不可!除非秦伯阳与秦桧貌合神离,早有自立门户的打算,不然自己把刘宗明安排过去,岂不是太凶险了!“不了,万公子,谢过你的好意!我守着那所老宅子,过好余生,就是对他最好的纪念了!”
刘宗明拍着万航的手背,欣慰地说道。李清照适时地插话道:“老弟你倒是回来讨清闲,看看我,烦恼自己寻上门来了!”
说完还白了万航一眼,万航被她这句打趣整笑了。“先生说的极是,我二人就是您的麻烦!”
“先生,别听他胡说,您若是到了临安,我侍奉在左右,保管您满意!”
幼幼也白了万航一眼,与他唱起了反调。因骑马奔波,幼幼穿着上一改在风雅阁那般风情的襦裙,改穿交领束腰裙,外罩一件青色褙子。虽然衣着不似往前那样光鲜,却衬的她更如芙蓉出水般俏丽。她含情脉脉望过来,清泉般的双瞳中只装下自己的脸,万航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扫动,惹的他连忙闭目垂首,端起酒盅假装饮下。“看来,我这老妇人,你们是不肯放过了!”
李清照嗔笑道。“不是不放过,是盛情相邀。”
万航斟满,与她碰杯后,先干为敬。“也不是不成,但是我需要你帮我一件事,如果能做到,我便回你们说的临安城!”
万航巴不得她提出要求,能量化的条件就不算条件,这是他一贯奉行的谈判准则。“先生但说无妨!”
万航嘴角噙笑道。听她娓娓道来后,三人才知道,李清照有一块心病!那便是在她从山东追随赵构南逃的路线南下时,所收集的书籍金石等几大车“文物”被丢的丢,偷的偷!虽然她的住处仍有不少,但与她在汴京府院的收藏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我要求不高,你若能寻回两件,我便答应你们!”
一坛酒喝光,她依旧清醒如初,万航怀疑她的酒量是不是从小就开始培养,才达到这样的程度的。现代中的万航看过不少趣事,有人说在一场酒量比拼大赛中,山东人喝趴下东北人,成为酒量最大之省份!看看,这酒量也是有传承的!想到如今才两岁的辛弃疾,是不是已经学着大人的模样,端起酒杯闻酒香了,万航就异常期待!还有就是李宝!二人也算得上生死之交的兄弟,却从未同桌吃过一餐饭,两人不是深夜奔命,就是匆匆一见后各奔东西。此时想起来,也是无比遗憾的。那李宝的酒量,不用说,肯定也如眼前这位般令人咂舌赞叹。万航听着他的要求,忍不住轻笑出声,他还当她需要寻回所有物件才能答应呢!只需要两件,这有何难,因为史料中虽然无明确记载,但万航却知道是谁用卑劣手段强抢而去。转念一想,对于已知去向的物件,李清照定然也是心知肚明的。如果自己轻而易举的从奸党手中拿回,她会如何看待自己呢?是惊诧于自己的人脉手段,还是会误认为自己与奸党狼狈为奸,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来诓骗她?这玲珑心思的易安居士,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于是,多番考量后,他才道:“据我所知,那秦桧的干弟弟王继先曾从先生手中低价购入一批珍藏,敢问先生其中是否有您极想取回之物呢?”
如果她要求的物件在其中,那恰恰说明,自己要表现出游走于各方势力间的能力。如若不是,那就难办了!谁家偷了别人的东西,会竖着牌子喊:未偷易安三百两呢!李清照深深叹着气道:“渡之所言不差,王继先从我处所得的物件中,有一副字画和我先夫的亲笔字帖。我所求别无其他,唯有这两件……极其重要!”
万航震惊地站起身来,连呼吸都忘记了!“您说什么?五彩华虫字画?”
“十二章纹”中排在第六位的“华虫”,竟然是一副字画,还落于奸人之手?“怎么,渡之竟然知晓此物?”
李清照倒是比他淡定许多,淡淡问道。万航扫过三人的脸庞,平复心情,组织着即将说出口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