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奉一耸耸肩，眉头皱起之后，倏地又展开了！刚才被质问到无所适从，突然变成了赞赏的微笑，一双眼睛笑成弯弯的样子，静静地望着屠术。他话锋一转道：“如果他有事，我的命你随时来取！”

“唔……”，屠术猛然扭头，若有所思。他一路走来，越想越不对劲，他们公开万航的身份这才多久，皇宫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呢，一定是有人早就把万航没死的消息递了进去。那人到底是谁呢？大怒之下来不及细思，如今冷静下来，倒是想到些蹊跷之处。“难道，你们还在宫里放了什么棋子？”

屠术顿住离去的脚步，重新走到柴奉一的身边道。柴奉一的表情已经告诉他，他显然对此也是不知情的！……从风雅阁出来之后，屠术沿着西湖一路往车马行的方向走去。晨光放亮，薄雾笼在湖面，垂柳随风飘荡，似乎是弯腰自照的娇娘！此时的西湖就如同晨起打扮的姑娘，她懒洋洋的从帐中坐起，睡眼惺忪地四下打量……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联想起了如今住在砖街巷的那位易安居士。倒是有些日子没去瞧瞧他们了！路过一家果品铺子，顺带买了些新鲜的时令水果，然后敲响了砖街巷万航宅院的门。单羽从门缝见是屠术，连忙把门闩打开，喜色道：“贯虹哥，你怎么来了？”

屠术刚一跨进门，单羽向外扫了一眼，就迅速地把门闩插上了。他转过身来，看到屠术手中还提着各色水果，上前接过后，引着他往正堂走去。李清照现在这个时间正在熟睡，刘允升端坐在高桌前，伏案疾书，一脸沉浸地在构思什么。听到脚步声，他从纸堆中抬起头来，有些诧异之色，把手中的笔搁在笔山上之后，连忙绕过桌案迎上来。屠术知道他是在担心万航的情况，大概一早就看到报纸上的消息了。连忙握住他的手，说道，“先生放心吧，他已经入宫去了！凭他的本事一定会全身而退的！”

刘允升放心地点了点头，招呼屠术在几前坐下来，忙着沏茶。屠术拉过单羽，询问这里可还缺什么寻常用具，他也有难言之隐，前些日子车马行又招兵买马，忙的焦头烂额，根本就没顾上过来瞧瞧。知道万航在出事之前，把砖街巷托付给了岳雷和范荀，他心中也是无比放心的。但是坐在屋内，觉得四面八方都冷冷清清，又暗骂自己的疏忽。单羽望了一眼刘允升，道：“不缺不缺，范公子时常来！”

东拉西扯一些家常话，把万航可能遇到的情况与刘允升又分析了一遍，看到他彻底放下心来，屠术才起身离去。车马行扶上正轨之后，他是打算找个管事的，自己当个甩手大掌柜的就行了，但是一时又没有那般信任的人。柴奉一的手中倒是有可用之人的，但是想到他毕竟不是万航，总归是有些隔阂的，只好作罢。一身疲惫地回到车马行后面住处，他本想洗漱一番，先睡个回笼觉再说。还没推门，就闻到一股饭菜香，正在纳闷这是哪个田螺姑娘这么勤快，门打开后，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忙着摆弄碗筷。及脚踝的碎花裙随她身形来回飘荡着，外罩的浅色褙子刚到臀下，丰满的翘臀更加明显，乌黑如瀑布的长发垂在背上，这样的发型，他还是在幼幼身上看到过。听到门响，她转过身来，齐胸襦裙的上半截是鹅黄色，紧紧地裹着两团绵软，露出的雪白鹅颈此时正歪向一侧，“贯虹哥，你回来了！”

这甜甜的一叫，把他的目光往上吸引，只见那张樱唇涂着桃红色唇脂，粉面如一朵娇艳的梨花，秋波眉下一双他熟悉的眸子，俏生生望过来，屠术只觉得心中似有什么在叮咚作响。“宁儿……你怎么……”“贯虹哥，我这样好看吗？”

屠术怔怔望着她，惊喜之余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过她，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下，假装扳起面孔，“说，在哪里学的？”

“你先说好不好看？”

宁恕斜睨他一眼，调皮地问道。“我的宁儿，怎么穿都好看！”

脸色骤冷，“唯独不能这样穿！”

“为什么不能？我看那风雅……”门口穿进来一阵风，吹起她的裙角和身后的一缕发，宁恕眨着眼睫，那会说话的眸子，屠术看醉了。听到“风雅”二字，他就明白宁恕这么做的缘由了！伸手一揽把她拥入怀中，手指在她腮边轻轻柔柔地蹭着，“宁儿，去那里是为了万航，与其他的无关，没有事先告诉你，是怕你多心，既然你去看到了，我必须跟你说个明白……”被他搂在怀中，伸手覆上他的大掌，一种难以明说的安全感，让她分外安心。听到他主动提起风雅阁的事，嘟着嘴道：“那怎么去这么久？”

说来也是，自己与他几乎同时到的，与那丰满姑娘道别后，她直奔成衣坊选了衣衫，回家一番精心打扮后，还不见屠术回来。眼见就要到饭点，她还特意跑了一趟菜铺，这都做好了，依然不见人影，心里便七上八下的。屠术瞥见桌上荤素搭配的四菜一汤，想到这丫头从早晨到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念着自己，心头一软，把她拥的更紧了。……再说那万航，告别赵泽川后，在廖汇荣的带领下，绕过亭台楼阁，往皇宫大内的东北角走去。那时候正值轻雾缭绕，天微微亮起来，进出的宫女时不时从身边擦过。她们看到廖汇荣，都会福一福身，喊一声“廖大人”！廖汇荣脚下动作不停，随口应着，领着万航继续往前走。万航只觉得脚腕子都要折了，廖汇荣的脚步才停下来，抬头往顶上一瞧，金丝牌匾上三个大字，让他心中大生疑惑。嘉明殿！这里是皇帝皇子和后宫娘娘进膳的地方，难道自己这一大清早就被叫来“吃早饭”？赵构对人是这等客气的吗？小黄门看到廖汇荣，施礼之后，一言不发就去里面传话了。不一会儿，他小跑着走来，低声细嗓道：“皇上宣万公子觐见！”

廖汇荣闻言，微微一笑看向万航，“万公子，去吧！”

万航虽然对历史有多研究，但是那只是旅游的时候去过故宫，在杭州开会的时候，去过御街，看过南宋皇宫大内的立体图。跟在小黄门后面，他也不敢四下乱看，只顾跟着那小身板的脚步往里走去。直到一声碗勺的叮当响，小黄门才停下脚步，闪向一旁，轻声道：“皇上，人到了！”

万航此时不敢抬头，跪倒在地，掌心向上贴在地面，俯身让额头扣在掌心，提气道：“草民万航叩见皇上！”

一道沉稳雍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嗯，起来吧”！“谢皇上！”

万航起身，恭敬地垂手而立，目光微微一动，瞥见长长的餐桌边，似乎还有一个人在用餐。此时他的肩膀微斜，大概是扭过头来，看自己，看他衣角的制式，应该是位皇子。就在这时，只听赵构道：“你就是万航？抬起头来……”万航依言微微抬头，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只见一位富态的中年人在长桌一端坐着，横眉下的那双眼睛微眯看过来，他虽身着一身墨绿色龙纹常服，那天子威仪却令人过目难忘。“来人，看座，再添置一副碗筷！”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