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幼年之时,别说上头几位兄长,就连那位姐姐的衣服都穿过呢。谢道韫送来的,正是她早两年在王家生的小公子穿过的旧衣。说是旧衣,其实也都是嫡亲的亲戚们送的衣服。最多也就过节见客时穿过一两次。十分洁净。衣服怎样倒在其次,重点是这份心意。俨然是已经接纳了她这位弟妇。她倒觉得脸红的很。照着规矩,回礼送了自己做的两双虎头鞋,也是给小孩子穿的,同人家送来的比,手工就算是很粗糙了,只是想想与其拿请人做的精致漂亮的现成物件去应付,倒不如自己做的更有诚意。难看便难看吧,巴不得那位长姐觉得她十分草包。不要成天跟她书信来往才好。比起手工,她那狗爬一般的字,才是真正见不得人的。这一年冬天过了,又到春日,三月份的时候,谢道韫自王家别苑那边送了几支养在水晶瓶里的桃花过来。桃花的绯色与透明水瓶相映,看着便有浓浓春意扑面而来。随花还附了一张纸笺,不过是几句问候的话,因为字迹十分漂亮的缘故,看上去便十分优雅。她是死活都不敢回复的,谢大娘说这会儿也不用管。从前七公子住这边的时候,便是那边春日送桃花,这边夏日将池里养的莲藕莲蓬选些送过去。秋日的时候王家那边送秋玫瑰过来,待到冬日,这边再送白梅过去。来回自然都是要附书信的,不过是考察谢玄功课的法子,既要看书法,也要看心性。那位长姐向来颇为严厉。若是对谢玄送去的文书略有不满,便毫不客气回信斥责。曾经还在信里写过,“汝何以都不复进,为是尘务经心,天分有限。”
说白了意思就是在问,你为什么一直都不长进,是俗事太多?还是天份有限?怎么看都是在训斥。这样的话,都能白纸黑字写出来,回头还要给家里人传阅,的确是很严厉了。慕容清就算再借几个胆子过来。也不敢接她的功课,只好当时果断便装糊涂,在别苑附近随便找了些不知名的白花,也不讲究,随随便便包了便送过去。一个字都未曾写。反正那位夫人的严厉,向来也是就针对谢玄的。大概不会很苛刻的对待她吧。默默为谢玄默哀。再怎么看,谢玄在她心目中总是完美的。谢大娘也说了,谢家也有四大才子,“封胡羯末”,因为是自家人的缘故,都说得是小名。封指谢玄堂弟谢韶,胡指堂兄谢朗,末指谢渊,是他嫡亲的三哥。都是东山别苑长大的孩子,四大才子的名声,还是那位谢大人评的。但却并不随意,再怎么说,小一辈的子侄之中,也就这四位异常出众了。不出众的,但凡是谢家人,出门都要压别人一头,更何况这四位出众的。何况这四人之中,唯有谢玄允文允武,声望还在其余三人之上。饶是这样,还要被那位姐姐多方指责。门阀世家,活得也是真心不容易。便是这样寻常岁月,日子过得更快起来,不知不觉三季过去,挺了好几个月大肚子,到夏末的时候她生了个男孩。那个时候她痛的奄奄一息,简直是死去活来,属于慕容清的这个身体骨架太小,原本就不怎么适合生孩子,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勇气要坚持把他生下来。生的时候生了一半就已经死过去一次,床榻上全都是血,整个人躺在血泊里面色死白眼看是救不过来了。慌里慌张的差点便要差人去建康报丧了,满宅子里哭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