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卸了戎甲，在家仆的侍候下沐浴换衣，趁着月色踱入寝屋，烛火都没点，就直接掀开被子钻进去。“哎！”
昏暗间有人惊叫一声，正横进被窝的身子也撞上一个软绵绵而又有弹性的身躯，李司鉴下意识将那娇躯往前一推，自己借着那股力飞速打个滚，抄起竖在床边的长刀就要往床上砍。他的房里没有丫头，顾书卿也从来不会在将军府的床上等她，哪里来的歪魔邪道！“表哥！”
那女子脆生生叫一句，遏住他的刀势。“白莲？”
“是我。”
沈白莲从床里侧被推搡成一团的被窝里爬出来，下床摸到桌边点烛，生起的火苗照亮她酽红的脸颊和微微蓬乱的发髻，嘟起的嘴唇含羞带嗔：“怎么表哥一来就要砍死我？”
“你怎么在我床上？”
李司鉴皱眉看她，“你还没过门，被人瞧见有辱你名声。”
“我才不怕！”
“一个个地，连点规矩都没有。”
李司鉴指桑骂槐，真想说她难怪被夫家休弃，可想想未免太伤她的心，也就闭了嘴。沈白莲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伸手去摸桌上的包裹，嘴里抱怨：“顾书卿非得要二万两银子，还说从前是把你当猫狗养着，这会儿要把你从前吃她的喝她的都要回来。你嫁给......啊不，你娶她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你去找她了？”
“对啊。我不想做平妻，我就想做你唯一的妻子。”
李司鉴的心头腾起一小撮火，他觉着如今自己心情不好，连着脾气也变差了，可终究不忍伤沈白莲的颜面，捺下性子，尽量和缓地说话：“顾书卿原本就是我的妻子，娶你，她已经很伤心了。”
“原本我才是你妻子呢。”
沈白莲低下头，有些委屈。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晃晃忽忽地，有一种欲语还休。是啊，沈白莲说的没错，要不是顾书卿横插一杠，如今哪来这么些破事？可是，就像玉石已经下了刀，雕龙还是雕凤已成事实。“我让陈代送你回去，天色已经晚了。过门前你还是要注意些。”
“表哥，”沈白莲张了张嘴，很艰难地，“我还是不想和顾书卿一起做你的妻子，我回家要银子，被爹爹骂了一顿，可我实在凑不出她要的二万两银子，她又看不上我的这些家当。”
“那就别凑了。”
“不！”
“......”“她从前给你的银子呢？”
李司鉴沉默。沈白莲看不懂脸色，继续追问：“还给她不就好了吗？我们不缺她的钱。”
“好了，”李司鉴拎着长刀往门外走，“我叫陈代去，走吧。”
身前的佳人无言地展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玲珑有致的成熟身躯勇敢地，向他怀里靠来。当年文静羞怯的丫头，一旦为妇，便变得举止大胆、行为泼辣，是不是天下所有女子都是一样？顾书卿在与他成亲之前，是否亦曾安静淑雅过？李司鉴收回飞走的思绪，冷静地用刀柄抵在沈白莲的肩头往外推：“听话，快回去。”
“回去就回去！”
沈白莲也是个烈性女子，拒绝陈代相送，利落跨上马背时回头说了一句，语气幽冷，“她有病。”
驾！......公主府的大门已经关上。围墙很高，足有三丈余。李司鉴抬头看看天上晦暗的圆月，又左右望望，安静绕过拐角，从腰间抽出一根附着八爪钩的细金绳，往墙头一抛，一拉，手上、脚底一用劲，轻快地蹬上墙头翻身而过。都城一向太平，大街上也有武候四处巡逻，以致各个大户人家的保卫很是松懈。公主府里安安静静，只府门及某些楼前挂着一两盏灯笼，隐隐约约地指明方向。但这里他熟，纵跃起落间，他便落在飞花轩内。只是......哪来的臭味？随着轻风拂过，味儿时而清淡、时而浓烈，李司鉴站在暗涩月光下，慢慢观察四周，由近及远，由上至下，终于，石榴树下两个黑乎乎的东西引起他的注意。他用长刀挑起，有些疑心顾书卿得了失心疯，偷了哪家的小孩腌制来吃。但不能好好腌吗？抹盐装进缸内用石头压上，这都不会啊？就算风干，也要把它挂起来啊。要么，里头的心脏已经挖出来了，这小尸体没用，就扔一边了？李司鉴一边细细打量，一边怀疑自己也疯了，怎么顾书卿做这些事像是顺理成章似的，她在自己心里是有多疯魔？不过，能连杀两个人，再吃两个小孩，似乎也说得通。去她屋里瞧瞧，说不定还能翻出好几个小孩的头或胳膊腿啥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要吃小孩来治病，还是犯病的症状就是杀人吃小孩？好在他终于看清楚，刀尖挑着的不是小孩，就是拔了毛的兔子，只是黑乎乎的不太正常。算了。他将死兔从刀尖抖落，插刀入鞘，望望黑古隆冬的大屋窗户，抬腿往屋门走去。......姑苏大学的后街有一条商业街，从一些店铺的弄堂往里走，藏着一些干净又便宜的旅店。顾书卿跟在男朋友身后，男朋友牵着一个她不认识的漂亮女孩，两人拐进弄堂，进了一家旅店，在前台登记，付钱，拿钥匙，上楼......房门打开，男朋友只围着一条浴巾，平板板的胸膛挂着些水迹：“外卖这么快......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顾书卿将全身力气和怒火集中掌心，使出天马流星拳，啪！巴掌声惊天动地，男朋友的惨叫也历历在耳：“顾书卿！你疯了！......咝，打这么重，牙都要掉了。你能不能轻点啊！怀着孩子呢！你不怕动了胎气！”
黑暗里，男人一会儿叫疼，一会儿生气大吼，终究咝咝抽着冷气滚下床，点亮烛火对着铜镜顾影自怜：“脸肿了，明日可怎么见人？大半夜的，都不忍心让桃红去取冰。”
过了一会，他又走回床前，生气地瞪她，英俊的脸庞果然有半边像垫了一层馒头皮似地，微微凸起一条顺畅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