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又送来稀有的十国策论，着实蹊跷。他一时间还真猜不透沐晴想要做什么，难不成真如她所说，要洗心革面做个合格的长姐？沐谦呲笑一声，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论沐晴要做什么，他接招便是。沐谦进屋的时候，沐晴身着素净的常服，正指挥丫鬟布菜，满满一桌子，琳琅满目。阳光撒入屋内，照在沐晴侧脸，映得额前碎发都有些微微发亮，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柔和且宁静的气质。沐晴听到动静，回眸灿然一笑：“来啦”这是一个很纯粹的笑，没有掺杂任何复杂的情绪，像是雨后放晴的原野上飘过的一片云，或是吹过的一阵风，带着清新的暖意。沐谦忽觉心口一窒，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半晌才出声：“长姐。”

沐晴含笑：“快入席吧。”

沐谦入席，看向桌面，顿时惊讶住了。叉烧鹿脯、枸杞雪蛤汤、人参乌鸡、水晶肘子、鲍鱼燕窝……凡是能想得到的大荤大补的菜，桌上全都有，仿佛要把一年吃的荤腥尽数补足一般。沐晴见沐谦举着筷子迟迟不动，方后知后觉地尴尬笑笑：“我见你有些清瘦，就想着给你补补，也不知你吃得惯吃不惯。”

沐谦敛了眉眼，低声道：“吃得惯，多谢长姐。”

用过膳，二人移步偏厅喝茶，沐晴询问：“你房中器物管事可给你换过了？”

“都换过了，连花灰炭都换成了优质的银骨炭，长姐破费了。”

沐晴笑着点了点头：“你身边的小厮们可都还尽心？我选了几个可靠得力的，你一会儿挑挑看，有相中的便带走去用吧。”

说完便等着沐谦回应，可好一会儿也不见他支声，转头却见沐谦神色冷淡，嘴角挂着一丝讥笑。沐晴不解地望过去。沐谦冷笑：“长姐随意，想让谁跟着我，便让谁跟着我吧，我人微言轻哪有拒绝的余地呢？”

沐晴恍然，原来沐谦是以为自己要在他身边安插眼线监视他。还未待沐晴解释，旁边侍候的碧桃不干了，倒豆似得开始数落起来：“谦少爷怎地这般不知好歹，我们小姐一心为着您好，您还要怀疑她。前几日小姐彻夜不不眠地给您默书，奴婢看您拿书的时候不是很高兴嘛，怎地这会儿子又摆上了冷脸。”

沐晴不悦地横了碧桃一眼，碧桃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却仍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嘛。”

沐谦听碧桃所言，心中震惊，他本以为那本十国策论是沐晴从崔尚儒处获得。毕竟崔尚儒身为前文官之首，有些珍稀的藏书也不足为奇。万万没想到，竟是沐晴亲笔所书。那书字迹工整，且字数并不算少，看得出来，写书的人定是费了心血的。一时间，耳根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可沐晴仿佛没看到他的窘状一般，若无其事且温和地说：“无妨，你既用不惯新人伺候便不用也罢，我只是想着你身边收些忠心的下人，用起来便宜。”

沐谦正踯躅着不知如何开口之际，又听沐晴说道。“这些都是小事，今儿最主要的是想问问你，是否想习武。”

沐谦闻言霍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沐晴。她居然肯帮他习武。这么多年，他在沐府举步维艰，别说习武，就连读书，这沐府上下也只当没有他这个人一般，不许他去国子监。只随便请了个西席，在府内教导。只因他生母是个敌国胡姬。老夫人说，他不宜在外人面前多走动，以免影响沐府声誉。沐谦激动过后，面上隐露担忧之色。沐晴知他为何忧虑，安抚道：“不用担心老夫人，我会给爹爹去信，让爹爹找他在京中旧友来教你。爹爹自会说服老夫人。”

沐谦起身，走到沐晴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多谢长姐。”

沐晴温和笑笑：“姐弟之间，无需这么客气。”

正说着，忽然沐老夫人身边的珍珠含笑走入屋内。珍珠对着沐晴行了一礼，温声道：“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去趟荣喜堂，有事相商。”

沐晴颔首，嘱咐沐谦先回苍云轩，便随珍珠去了荣喜堂。沐谦一路走回苍云轩，直至坐回书案旁的椅子上，还有一种恍然若梦的不真实感。垂眸看到书案上的十国策论，拿起翻开一页。只见雪白的纸张上，一排排墨色小楷清秀隽永。沐谦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纤细的指尖慢慢抚过一排字：“亲笔所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