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盼拖着身子走到另一边,脑中各种念头疯狂涌现,最后只剩下一声苦笑。“温大夫为什么给你这个?”
黄盼倚靠在墙上,质问道。那注射器一看就是温大夫的,因为分到她们手里的注射器远比温大夫的要粗糙的多,而且温大夫只有两只。思及此,黄盼用力挠头,“温大夫会生气吧?”
“你说得对,我就是个怂包蛋!”
方羽涅突然咬牙切齿说。温大夫原本是安排她上山的,可是她怂,所以当左玉说要上山的时候,她甚至松了一口气。她怕死,也怕毁容。她就是她们方家的耻辱。“你干什么?”
黄盼见方羽涅突然走过来,吓得立刻摆出了干架的姿势。“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方羽涅道,捡起地上的碎片,朝胳膊划了下去!黄盼眼睛瞪得浑圆,犹如看疯子一样看向方羽涅,“你是嫌死的还不够快吗?”
胳膊上鲜血淋淋,方羽涅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决绝道:“会不会死,很快就知道了。”
*红叶山。偌大的空地如今被分割成了三块,最西边也是上山的位置被划分为“一区”,所有身体健康且未接种过牛痘的士兵都安排在了这里。中间是二区,聚集的是已经接种过牛痘的士兵。三区,也就是东北面以院子为中心往外延伸的区域,这里安置的是已经感染了天花的士兵。每个区之间有七八尺的间隔,用木头做成的人字拒马相互隔断。过道里还有防护严实的士兵来回巡逻,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人在各区之间乱窜,同时也为了方便运送食物和水以及传达消息等等。燕星带人在一区处理运送上来的物资,以及调配各区人手。七娘带人在一区和二区的入口,专门负责给士兵接种牛痘。左玉不仅要帮忙接种,还需要照顾那些因为接种牛痘而引发高烧、呕吐等症状的士兵。温卿,副官,以及另外两个已经得过天花的士兵在三区。远处的树林里也挖出了一个大土坑,专门用来处理污染的衣物以及,尸体。“温大夫,您要的水到了。”
外面有士兵扬声喊道。温卿应了声,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一旁的士兵,叮嘱道:“看着她,别让她抓破痘疹,不然引起化脓感染,会更加严重。”
“温大夫!”
副将匆忙跑过来,慌张说,“王大花她眼睛烂了。”
温卿抿唇,“你先去把水推进来,有呕吐,腹泻症状的每人喝两碗,我先过去看看王大花。”
王大花是最严重的那一个,天花脓疱已经遍布了她的全身。因为毒血症,她持续高烧不退,浑身的剧痛让她根本无法安静的躺在床上,深入骨髓的瘙痒更是让她痛苦不堪。“你别挠,你越挠伤口烂的越厉害,你看都化脓了。你再坚持一下,温大夫马上就来了。”
“好痒,好痛...我感觉身上有蚂蚁再爬,我好难受......”王大花挣扎着,克制不住的想去抓挠脸上的脓疱。旁边的士兵试图去按住她的胳膊,可是王大花连着手上都溃烂了,那士兵尝试几次都不知道从何下手。这时旁边有人拿着白布按在了王大花的手腕上,王大花挣扎不得,双腿狂躁的在床板上砸出“砰砰”的声响。“温大夫。”
士兵喊道,明显松了口气。“按住。”
温卿提醒道。士兵忙学着温卿的方法,又去找了两块干净的布来,分别按住了王大花的左右手,“她眼角这边好像是溃烂了。”
温卿按住王大花的头,“别乱动,我给你看看。”
王大花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响,声音嘶哑,“温大夫,我看不清,是你吗?”
“是我。”
温卿应道。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可越检查她的神色也越凝重,王大花的眼球开始发白混浊,眼角已经发炎溃烂,用不了几天她的眼睛就会彻底失明。“温大夫,你让我挠吧,我受不了了......好痒,好痛啊......”王大花手指用力的蜷缩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我感觉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我是不是要瞎了?”
“你不要多想,待会儿我拿药水给你清洗。”
温卿安抚说。话虽如此,可温卿知道她顶多只能帮她清理脓水,在没有抗生素的情况下,这类细菌性感染根本无药可救。“我喉咙好痒......温大夫,我要喝水...喝水。”
王大花痛苦的说道。“我去给你倒。”
温卿说。刚出院子,另一个士兵就找了过来,焦急说:“温大夫,刚才又送了两个过来,一个高烧,一个倒没发烧,就是喊着浑身都疼,正拿脑袋撞床呢。温大夫,病人十几个了,我们一共就四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啊。”
“哐啷——”一声巨响。温卿忙往外跑去,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扛起门板就往脑袋上撞。旁边的士兵一拍大腿,叫道:“就是她,那人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这一感染脾气更暴躁了,不行,我要去找副官!”
温卿自知不敌,只能先去旁边的草棚里倒了一碗水,刚进院子就跟出门的士兵撞上,水泼了自己一身。“温大夫,王大花她、她吐血了!”
士兵颤抖的说。温卿急忙冲进屋里,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王大花?王大花?”
士兵惊恐的走过去,吓得身体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只见王大花瞪眼躺在床上,她的胸口一片血红,嘴角和鼻孔还在不断往外溢血,怀里抱着的酒精正咕咕往外流淌着。温卿检查王大花的瞳孔和心跳,她的眼睛对于光照已经没有任何的反应,心跳也停止了。王大花死了。温卿挫败的一拳砸在床上,“哐”的一声。士兵吓得肩膀一抖。“谁让你给她酒精的?”
温卿抬眸质问道。士兵哆哆嗦嗦说:“她说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就算能活下来也是个瞎子,瞎子上不了战场......她说她想喝酒,她说就舔一下,不然她死不瞑目......温大夫,我没想到会这样,她真的只是舔了一下,我要是知道会害死她,我绝对不会心软的......”士兵说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了,她与王大花是战友,是朋友,而现在她却亲手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