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真正见到蛊虫的样子。阿满只觉得一阵恶寒,忙追问温卿是否有法子救人。温卿回头看向师筠,眉头深锁。她不懂什么蛊虫,所以只能将其当做体内寄生虫来处理。而处理体内寄生虫,无外乎两个法子,要么用药物将其杀死在体内,要么将其引出体外。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寄生虫并不像蛔虫一样寄居在肠道里,所以平常的打虫药肯定是没用的,唯一的法子就是做手术将虫子引出来。温卿没有考虑太久,让灵月沧出去之后就开始动手术。过程并不顺利,因为蛊虫可以感受到温卿的动作,所以每当温卿要落刀的时候,它就会躲避。而且分布的面积太大了,全部割下来的话,师筠几乎等于毁容,所以温卿下手必须慎之又慎。阿满实在是不忍看,扭过头只等温卿说什么就做什么,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房门外。桑祈和黄盼几人得知消息都过来了,众人身上都带了伤。尤其是黄盼,几乎站都站不住。叶扶安焦急的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瞥见几人,没忍住说:“你们伤得这么严重,要不还是回去歇着吧,等温大夫结束了,我让人喊你们。”
话说完见没人搭理他,叶扶安瘪了瘪嘴,只好作罢。眼看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那老旧的木门依旧紧闭着,外面等候的几人更加焦躁。言歌忍不住抱怨说:“到底行不行啊,都过了这么久。我就说坊主当时不该听她的,现在文丰宁是死了,可解药也没了啊。如今我们长生坊死的死,伤的伤,回去京城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
“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桑祈脸色沉了下来。言歌坐在院子里的石磨上,抱着双腿低眸问:“如果坊主死了,我们回去怎么说?”
桑祈身侧的手掌握紧,坚决道:“坊主不会有事。”
“这种话你也就骗骗自己,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能将蛊毒祛除干净。况且他都那样了,就算没有蛊毒,一样会死。”
言歌丧气的说道,已经认命了。黄盼握拳,忽的朝着屋里走去。叶扶安急忙拦住她,“你干什么?你现在不能进去!”
黄盼道:“我也学过医,我可以帮忙。”
“得了吧,你自己都快没命了。 ”言歌讥讽说,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屋里,半晌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突然从石磨上跳了下去,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说道,“反正都是一死,我决定不回京了。”
桑祈几人惊讶的看向他,不赞同说:“坊主的情况还不清楚,也许没那么糟。”
“跟坊主没关系,我已经厌倦了现在的生活。”
言歌说着往外走去,背着众人摆了摆手,“哪怕只有一天,我也要为自己活一次。”
“言歌......”桑祈神色复杂的看向言歌的背影。这么多年,十二坊出任务哪一次不凶险,死人更是常有的事情,可是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人心涣散过,桑祈目光沉了沉。日暮西山,一直到半下午的时候,房门终于开了。出来的人是阿满,他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就像是大病了一场。“坊主怎么样了?”
黄盼上前问道,眼中难掩担忧。阿满摇了摇头。黄盼身子趔趄着,往后跌去,脸上一片绝望。叶扶安绕开阿满,进了屋里,却发现温卿已经就着旁边的担架睡着了,而师筠从胸口到脖颈到脸颊,全部都缠上了一层白布,也不知是生是死。“让她们先休息会儿吧,温大夫说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坊主自己的了。”
阿满叹息地说道。桑祈恼怒地锤了阿满一拳头,“你小子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我还以为......”阿满委屈道:“你们不在里面不知道有多可怕,我都快吓死了,你们自己看。”
话说完,阿满指着桌上的瓷盆,捂着嘴,一副想吐的样子。众人循声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亦是变了脸色。盆里面全是血水和肉块,黑色的活物在里面扭曲伸缩着,分不清到底有多少只。“这是温大夫从坊主身上一块块割下来的,对了,温大夫让我们去找鱼!”
阿满突然想起,急忙提醒说。“鱼?要鱼做什么?”
外面有人问道,是薛挽诏几人。叶扶安生气道:“要说什么话你们出去说,别打扰温大夫休息,她已经够辛苦了。”
桑祈几人连忙都出去了,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叶扶安抿唇,从袖中拿出帕子擦拭着温卿脸上的汗渍和血迹,眼中满是心疼。温卿睡得恍恍惚惚,直到耳边传来焦急的喊声。“温大夫不好了,你快醒醒。”
阿满催促喊道。温卿抬手想要揉揉眼睛,可是胳膊跟有千斤重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温大夫,坊主发烧了,浑身烫的吓人,这可怎么办啊。”
阿满焦急问。温卿吃力的睁开眼睛,转头看到桑祈正在用酒精给师筠降温。“温大夫,你不是说一旦发烧就很危险吗?”
阿满问。温卿撑着床板坐了起来,无奈说:“这里的条件有限,他的伤口很容易就会感染,一旦感染自然就会发烧。”
桑祈的目光扫过师筠胸口和腹部等处的淤痕,又抓起师筠的胳膊看了眼,似乎猜到了什么。“黄盼说这个叫酒精的东西可以消毒,除了这个,没有别的法子吗?”
桑祈侧身问。温卿摇头,“至少暂时没有。”
青霉素,如果有青霉素就好了,温卿脑海中再一次出现这个强烈的念头。“阿满,你先出去一下。”
桑祈吩咐道。阿满不明所以,但见桑祈神色严肃,也没问什么就出了门。桑祈握紧了手里的瓶子,转头冷眼看向温卿,“你那天是不是就在山洞里?”
温卿后背一僵,动了动唇道:“那是个意外。”
“是不是意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死。我的意思是即使他这次活了,回长生楼依旧会死。”
“为什么?”
“我们是丘绥国遗孤,我们的父母,妻主,子女,甚至我们自己,都是天武国的罪人。”
桑祈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胳膊上赤红的朱砂,自嘲的笑说,“罪人是没有自由的。”
没有出生的自由,没有死亡的自由,更没有与人通婚的自由。他们的孩子只能是丘绥国人,未来也只能被困在长生楼,如他们的母亲和父亲一样,世世代代如此。桑祈垂眸,看着眼前已经面目全非的师筠,眼底掠过复杂的情绪,喃喃道:“他还不如死在这里。”
*师筠高烧不退,用光了所有的酒精也不见成效。薛挽诏几人帮忙抓了好多鱼回来,草鱼,鲫鱼,鲢鱼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都被温卿给扒了鱼皮。没有人知道温卿想要干什么,只是每天跟着不停的抓鱼吃鱼,吃的她们一看到鱼就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