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电灯一直亮着,短暂的一瞬间我就看清了他的样子。他的颧骨高高地耸着,上面是两只眼睛直直地瞪着。他的手背上绣着奇怪的花纹,上面是微微耸起的骨头。那模样使我想起了说书先生口里飞檐走壁的大侠。他的肩头宽大而平坦,让我有一种将头贴上去的冲动,但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奢望。突然,他又紧紧揪住了我的衣领,生怕我会跑出去告密一样。我却没有一点惊慌,而是银铃般的笑了一下,说道:“怎么,救了你的命,你还不放手啊?”
他似乎没有听见,只是将我用力地向前一揪,轻声怒道:“告诉我,密道在什么地方?”
“密道?”
我说道:“我可不知道,你不是很厉害吗,直接从房顶出去啊?”
他感觉我是在诚心嘲笑他,骂道:“我既然来到这里,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去。但是密道里的东西关乎中华民族的尊严,要是找不到它,我们都是民族的罪人!”
我没有念过什么书,但能懂得他说的东西一定很重要。我把我的经过告诉了他,说到我的父母是被大胡子军官杀死时,他终于惊讶地叹了口气,肯听我说完所有的事情了。日本将军的尸体已经僵硬,床单上的血也已经变干。他惊讶地望了望窗外,开始寻找起密道。我们小心翼翼地在屋里找了好一阵子,所有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但对于密道却一无所获。我知道再找下去大胡子军官一定又会来,他和我会比这日本将军死的更惨。我强行搂住了他的腰,劝告他不要再找。他掰开了我的手,惊得把我推在一旁,两只眼愣愣地望着四周。到最后终于满头大汗,垂头丧气。我知道劝他有了效果,悄悄地跑出去为他看门外有没有人。果然只有几个日本兵把守在门外,但要是逃出去还是得经过一场小小的打斗,不过以他的身手应该不成问题。我急忙跑回来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已看不到他的影子。我从屋顶的角上发现了一个洞,想必他是从这里已经逃走了。他的离去还是惊动了守夜的鬼子,大胡子军官带着人闯进了屋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日本将军僵硬的尸体险些将他绊倒在地。大胡子军官气冲冲地望着我,认为我就是罪魁祸首。他派了刘二狗来审问我,我坐在床头肆无忌惮地冷笑着,对于刘二狗问的所有问题都点头称是。刘二狗把我的招供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胡子军官,他向屋内扫视了一圈,确定再没有别的人后气愤地暴跳如雷,抽出腰里的军刀贴在我的脖子上。我轻轻抬了下下巴,把手搭在他的肩头为他拍去上面的灰尘。其实我并不是拍,而是温柔地抚摸他的脖子,他的胸膛,他的腰。因为我知道,我这样多做一分钟,我心中的那个英雄就能跑得更远。大胡子军官愣愣地看着我的眼睛,手里的刀越来越松。随着我把头贴在他的肩上,他忽地如颤动了一下,如梦醒一般。看到刘二狗和其他人都静静地望着我们,口里不断咽着唾沫。大胡子军官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他将刀插回了鞘中,命令人将日本将军的尸体抬出了屋子。我被送到了一间密室,两个日本兵把我绑在一根柱子上,又在旁边烧红了碳火。我的脸庞被照得通红,口里不断咽着唾沫。那个英雄应该已经逃远,我担心的就只有我的美貌,我担心它会不会刻上碳火的印记。大胡子军官随后走了进来,两个日本兵应声而退。这是一间很深的屋子,我记得我走了很长时间,以致于很怀恋通往这里的每一步。因为能在外面待多久,我的美貌就能保持多久。大胡子军官抄起了一块碳火,上面散着呛人的烟味。他把一丝丝火花吹在我的脸上,那灼热的痛感让我不断仰着脖子,口里又紧张地咽起唾沫。“哈哈哈哈。”
他望着我的脸上越滚越急的汗珠放声大笑起来。我的衣领完全被汗液浸透,在他的注视下不断抖动着脖子。那锁链紧紧缠在木桩上,连同我的胳膊,我的脚一起固定在上面。只有我的脖子还能动,应该是还能挣扎。他夹着碳火往我脸上流汗最多的地方凑,好几次就要真的贴在我的脸上。最后一次我吓得紧闭了眼,他咬牙切齿,怒气冲冲,那块碳火正落在我的脚面。这一次我终于哭嚎了出来,紧接着在皮肉被腐蚀的疼痛中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