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凛这三天心里都很焦灼,他能游刃有余的应对任何事情,唯独牵扯到明夏,他尝到了患得患失的事情。有些事情,太污浊了,他不想让她听到,脏了耳朵,尤其是还是他父母的事情。一个人,无法选择出身,无法选择父母,贺凛不想失去明夏。“夏夏,那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贺凛抬头,漆黑的目光坦诚的看着明夏,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些痛楚:“我并没见过我的亲生妈妈,或许刚出生的时候,见过。”
没有失落,也没有怨恨,贺凛真正说出口,声音很冷静,仿佛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当初他们结婚,并不是两情相悦,我出生后,她就离开了,我从小是爷爷养大的,但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小时候的很多事儿,都记不住了,前一段时间,我找了催眠师,试着唤醒我的记忆。”
贺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看见明夏眼底蔓延上的心疼,他心里自嘲一笑,为了不让她离开自己,自己更加的卑劣了,他眼瞳越发的幽深。“我虽然不能全部想起,但恢复的一部分记忆里,贺创世在我很小的时候,他曾经几次想要我的命,被爷爷发现,将他送出了国,但我知道,并不止如此。”
“每当我想要记起更多的事情,我的自我保护意识就排斥,催眠师说如果我强硬逼自己去想起来,会造成记忆错乱,或许会疯掉。”
贺凛垂落下上眼睑,长长的眼睫毛挡住了他痛楚的眼眸,他听见明夏担忧的声音。“那就不要逼自己去想起来。”
明夏抬手轻轻的放在贺凛握紧的拳头上,她也没想到那女孩竟然会是贺凛的妹妹,而且关系这么复杂。贺凛笑了下,他对着镜子练习过,知道这个笑容不会苦大仇深,却能让自己这张脸的颜值,更能打动人心。都说成功的男人最有魄力,最有魅力,更能打动女人的心,贺凛要做的,是真正的深深烙刻上明夏的心里。一笔一划,用他这张深邃的俊美五官,用他最浓烈的悲痛,轻描淡写的落下最深刻的烙印。贺凛成功了,他看着明夏覆在他大手上的白嫩五指收拢,他的心发颤,心尖发热,滚烫,全身都在颤栗,仿佛整个人都被她的小手攥着,被她确定,被她接纳,包容。“如果想不起来,就别逼自己了,现在比过去重要。”
“是,现在比过去重要。”
贺凛声音哽咽,喉结滚动,心脏如被细细密密的针扎一般,又疼又酸,他看着明夏的目光情丝缠绕,反手握住明夏的手,低头轻吻在她的手指尖。“谢谢你,夏夏。”
简单的一句话,道尽了贺凛说不出口的更多言语,他目光灼灼看着她:“你能陪我再试一次吗?”
“什么?”
“催眠师说还可以试最后一次,但是要有一个我心里最重要的人陪着在,在我陷入过去那些记忆会疯乱的时候,把我拉回来。”
明夏的手猛地握紧,她的眼睛瞪大,定定的对视上贺凛的热烈的目光,她一时间有些想避开他的视线。时间慢慢过去,凝满了花香和茶香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清浅紧张,一个急促惶然。明夏大脑有那么一会很乱,很空,她看了贺凛一眼,最后点了点头:“好,我陪你。”
她看得出来,无论自己答不答应,贺凛都会试这一次。能让贺凛冒险会疯掉,也要坚持做的事儿,肯定对他很重要,明夏拒绝不了他。点点热意,涌上贺凛的眼角,他不想失态,低头闭上眼睛,将一个很滚烫的吻,落在明夏的手背上,刚才他真的很害怕,她会抽出手,拒绝他。原本明夏还有些不确定,自己这个答应,是正确还是以后会后悔?直到她看见贺凛的眼睫毛被染湿,根根分明,她的心安定了下来,确定她不会后悔。既然是确定了,贺凛就和催眠师确定时间,他不想再拖下去,想迫切的知道他小时候连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记忆,是什么。尤其是那个异父同母的妹妹,突然出现,让贺凛总感觉,如果在拖下去,他定会后悔。明夏没想到贺凛如此着急,没办法,她和宋荞打了电话,告诉对方,自己今天不会过去陪宋荞。在电话里,明夏答应宋荞几个不平等条约,这才把宋荞哄好,明夏随后顺手查了下手机,发现那些东西,都被贺凛给删了,而且不太容易恢复。明夏无声的笑了下,真是小心眼的男人,不过那些东西在她手机里,确实不但占地方,还挺恶心人的,即使贺凛不删,明夏也不会让这些东西在自己手机里继续占内存。旁边和催眠师沟通好,贺凛就小心翼翼的用眼神注意着明夏,他擅自删了那些东西,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真是再来一次选择,他还是会这么做的。明夏收好手机,抬头对上贺凛来不及收回去的视线,她轻哼了一声,到底是没在追究下去,而是将空了的茶杯放到他面前。“这茶凉了,我再给你煮一壶。”
和催眠师约的还有时间,贺凛又重新烧了一壶茶水,给明夏重新冲了茶,度假村里烤了点心,正好出炉,送了两盘上来。明夏看着就眼熟,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让她眼睛一亮,随后看向贺凛。“是张锐做的,他按了假肢,在这里修养,不过还没熟练掌握假肢,听说我们来吃饭,一定要做点心给你尝尝。”
贺凛看着明夏,眼前闪过明夏和张锐、杨羽兰同生共死的画面,这也是他会让杨羽兰陪着张锐身边的原因。明夏连着吃了两块点心,才喝了一口茶,不得不说,张锐做点心的手艺,真的是一绝。在两个人喝茶的时候,一个跛着左脚的身影走下了一艘货轮。贺鹏满脸胡渣,黝黑的脸,脸上的皱纹更多了,他手里提着个脏兮兮的帆布包,一头快到肩膀的头发乱糟糟的,满身都是鱼腥味。有船员从他身边经过,立即皱眉走开,有嫌弃的船员,干脆捂住了鼻子,呵斥着他赶紧滚远点,别想赖上他们货轮上的人。贺鹏怯懦着张了张嘴,佝偻着身体,慢慢拖着跛着的左脚往远处走去。太久不回故土,他都认不出眼前的都市,分不清东西南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