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已经查明了,这里是那举人的身份消息。”
手底下人捧着一张纸,交到了段玉彦的手中。烟雨楼的雅间内,付书骨素手纤纤,替他布菜添酒,眉眼带笑:“王爷觉得,此人可用?”
段玉彦单手撑头,另一只手接过了那张纸,细细打量着上面的字迹。字迹还未彻底干透,显然是加急送来的,上面言简意赅地写着一串字:沈文皓,江南人士,乡试解元,家境贫寒家中唯余老母,独身一人赴京会试,未与任何人曾有往来。段玉彦懒散地说:“今年这批应试举人中,出挑者实在寥寥,有次机会撞见个还能入眼的,多打听一番总是好的。”
“方才似乎晋王也有意想招揽此人。”
付书骨道,“王爷觉得可有把握拿下此人?”
“待到会试发榜那日,再说也不迟。”
段玉彦喝了一口酒,“不过一面之缘,难以揣测此人心思,左不过这一回我比皇兄要抢先一步,占了先机。”
付书骨有意无意地问:“王爷是觉得,此人在故意做戏看?”
段玉彦笑了一下,“做戏又如何?不过是想为自己搏个好前程,他若真是个书袋子,我还反倒没了兴趣。”
付书骨笑意更加温柔,忽然转了话题,“可今日王爷出门的收获,似乎远不止这一个举人吗?”
段玉彦挑了挑眉,“你又想说什么?”
“晋王身边的蒙面女子,才更让王爷倍感惊奇,不是吗?”
段玉彦“啧”了一声,付书骨掩面偷笑:“王爷阅人无数,都不需去看样貌,只肖看身段仪态,便能认人,难道不是吗?”
段玉彦的笑容颇有几分无奈,“明明你也认出来那是萧侧妃了,怎么就只取笑我。”
付书骨感慨道:“妾身也没想到,一向不近女色又与萧侧妃划清界限的晋王,居然会带着她出门,看来萧府那一闹,当真是立竿见影。”
连王忽然伸手,接过了付书骨手中的酒壶,转而给她也倒了一杯:“咱们且慢慢看吧,或许这场好戏,也不会太长呢?”
烟雨楼的热闹仍在继续,连王的人手能够如此迅速地探明那书生底细,晋王的人也不逊色,很快就有相同的消息被送到了他的书房。沈文皓。段容舟心中默念这名字,记载了心中,此人既然是乡试解元,又敢在烟雨楼为贫弱乞丐出头,他相信此人不出意外定然中榜。“沈流,稍后替我送一封信给他,对此人好生相待。”
段容舟虽然安排完了这件事,可心底却不自觉地就响起了萧白漪的声音。——王爷,你哪里都好,家世、才学、能力,哪里都不输给他,可你就是不会做戏。几乎是这句话响起来的同时,段容舟下意识地问:“关于萧白漪,你最近可有查探到任何异常?”
沈流一愣,没想到段容舟会突然问这个,“王爷,属下仔仔细细地探查过了,萧侧妃确实从无任何异常之举,只是在王妃入府那一日上吊自尽过一次,却没死成,然后性情大变。”
人若是从生死边缘游走过一次后,当真会性情大变到如此地步吗?段容舟的脑海之中,盘桓着这样一个疑问,久久不散。可萧白漪变化的何止是性情,这个女人的聪慧与胆识,都不是从前所展露出来的。就像变了一个人。段容舟百思不得其解,这究竟是为何,一个从前让他百般厌恶的女人如今却如此让他……让他想要搞清楚她身上的秘密。“王爷是在疑惑,萧侧妃为何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
沈流见他眉头深深皱起,试探性地问。“本王现在倒真想找个道士来,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被鬼附身。”
段容舟自嘲道。沈流:“王爷,属下在探查过程中,还发现了另一件事,不过……不是关于萧侧妃的,而是有关萧侧妃的生母。”
“嗯?”
段容舟问,“什么事?”
“萧侧妃的生母慕容氏,是萧丞相的原配夫人,在她故去后,萧丞相一直未曾续弦,府中仅有一个妾室花氏,多年来也未曾被扶正。这位慕容夫人虽是萧丞相的原配,可是有关她的消息,却少之又少,显得尤为异常。”
段容舟也试着回忆了一下,“本王似乎记得,萧丞相当年连中三元,风光无限,先皇甚至想将公主下嫁,但他却不肯娶公主,推掉了赐婚圣旨,特意从家乡接来了这位据说与他青梅竹马,且有婚约的慕容氏。”
沈流点头:“确有其事,当年这件事闹的满城风雨,但先皇并未追究,一笑而过。而后几年,这位慕容夫人深居简出,从不参与京城内各路官眷的宴会,直到七年后难产离世,彻底淡出众人视线。”
“世人只知这位慕容夫人容色倾城却性子冷淡,不爱与人来往,可属下在探查之时却意外发现,萧丞相祖籍广陵,可慕容夫人却似乎并非广陵人,且从无母家亲戚。”
段容舟觉察到了他话中含义:“你是说,慕容夫人身世成谜?那当年此事为何没有宣扬出去?”
沈流面色凝重,“这就是古怪之处,当年的诸多传闻已难以打探,而近些年来,有关慕容夫人的各种消息更是近乎绝迹,就仿佛……有人在刻意抹去她的存在一样。”
本是让沈流去调查萧白漪近月来的异常,谁曾想竟然牵扯出了有关她母亲的事。直觉告诉段容舟,这背后一定还另有隐情,可最近手头事情多,他无心力追查这样一个看起来似乎无关紧要的小事。“查不到就不必查了,陈年旧事,与当下无甚关系。”
段容舟挥手,“磨墨。”
烟台内的墨迹一圈圈晕染开来,段容舟盯着那一圈圈涟漪,微微出神。萧白漪,你的身上究竟还有什么秘密?——王爷,我们和离。萧白漪的声音蓦然又从他心底响起,他一下子未能抓住手中的笔。她想走。她想堂堂正正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