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音甫从碧云寺回来便听到丫鬟前来禀报说,宫里来人了,细问之下原来是九阿哥派人过来询问,还送来不少说是从关东带回来的人参一类的补品,又听说公公还带了宜妃娘娘的话,说想念格格想念得紧,还问何时可以入宫看望娘娘。微音这才想起自从冬狩至今已有一段时间她没有进过宫了,知道推辞已是不得了,又眼见天色渐晚,最后只能答应明日一早便进宫去看望娘娘。次日,丫鬟过来侍候洗漱后,一心惦念宜妃宣入宫的事,草草的用了些早膳便带上初心和一众丫头们入宫去了。马车一路轱辘轱辘地行至宫门,秋棠百无聊赖地掀起车帘一角,正好迎面见到对面那辆打宫里出来的华贵马车,马车缓缓相错,她嚯地想起来了什么:“格格,你看那人不是十三阿哥的侍卫赫尔巴吗?”
伸手遥指对面车辕上坐着的一个白净斯文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正在专心的驾驭马车,丝毫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就在两辆马车相互错开的刹那,他的视线不禁往这侧的方向多瞟了一眼,还未及细看,便见那辆马车已轱辘地一声已入了宫门,他方才回神:“爷,我刚才好像有看到若卿格格府上的马车!”
车帘儿一挑,里面的人伸出头来,这人正是十三,他二话不说手中的长剑剑柄直直地往小太监的头顶轻轻顶过去:“赫尔巴你这小子好好你赶马车,顺道长点记性,你什么时候见过若卿格格这时候进宫了?”
赫尔巴沉思了一下,似乎也觉得不可能,手噼啪地甩下一记长鞭,轻唤出驾的一声,骏马撒开蹄扬长而去。这厢,初心闻语不由得抻出半个头来,只是来得瞥见渐渐消失的马车一角。微音浑浑噩噩地从宜妃的翊坤宫出来,茫无头绪地寻遍整个翊坤宫外廊,却不见初心的半个身影,想起定是刚刚在与宜妃谈话时被人支开了,怅然四顾,凛冽的风中似乎犹飘荡着宜妃刚刚的一番温言软语。“姑姑,听说你身体又不舒服了?”
“不甚碍事,都老毛病了。”
宜妃招呼道:“别光站着呀,来,坐近些,让姑姑好生瞧瞧,咱们姑侄俩好久没有谈过心里话了。”
也许是怜若卿自幼丧母的关系,所以若卿与她的感情向来很好,原侍候一旁的宫女太监们早已察颜观色地半哄半强地将初心支开了。暖意融融的室内一下便冷清了下来,宜妃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似不经意地畅言:“若卿,你知道姑姑此刻最为挂虑的是什么吗?”
微音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正确,只是试探性选了个折中的答案:“姑姑挂虑的自然是皇上了。”
宜妃的视线似是对视她又似是在看未明的他处,声音低低地在室内绕开:“自从冬狩后,想必皇上已经惦记住你了。”
“啊—”微音滑动茶盖的手一抖,她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诧谔。只听宜妃柔婉的声音在继续:“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是人之常情,可是这常情一旦出现在帝王家一切便是再合情合理不过。撇开眼下那些适婚的贝子贝勒不说,单是你只怕皇上心里早已有数。如今安亲王已不在,你阿玛虽贵为额驸,可有些事情他也未必能作得了主。”
“姑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自小虽有争强好胜之心,却无太多争名夺利之想,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到了某些关节眼上亦便由不得你了。”
微音半垂的眸光微微一闪,心里已是吃了一大惊,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似乎要破壤而出,面上却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若卿愚昧,不明姑姑所言是为何事?”
宜妃容色一敛,伸过一双莹白的手轻抚住微音,语气却是恁地不容置疑:“与其让皇上将你指婚与别的皇子贝勒,我倒不如应下胤禟,让他去求了你去的好!”
“姑姑……”微音有一刹那的恍惚,这与史书上讲的怎么不一样了。眼见她意欲不明的神情,宜妃不禁眸光微扬,语调也提高了几分:“怎么了?”
微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句话就那样莫名地脱口而出:“我对表哥只有兄妹之情。”
她的话音方止,接着便听到里堂发出朗当的一声似是茶具跌落的声音。她的心里一阵触动,只觉自己再也坐不住了,就寻了一个借口也不管宜妃是否允诺,已是匆匆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