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看了一眼那片虚影，里面不只有少女和孩子，还有被采补后形容枯槁的男人、修法的道士、念经的和尚，以及小门派的散修。除了这些，还有包括狐狸在内的很多动物，都是修炼多年有道行在身的，里面自然也包括蛇妖，有两条蟒蛇比上次我遇到的花皮大蟒体量都要大。“常先生，你真的打算放这只狐狸走吗？”

“不然呢？直接把她弄死在这里吗？这里可是我的家门口，我怕脏了我的地呀。”

常青衫有点事不关己的道。我认真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常先生，你难道不觉得留着这样一个邻居，对你来说也是一个安全隐患吗？常先生是通透之人，自然知道她现在在你面前低声下气，又是送侍女，又是歌舞表演的，并不是因为有多么尊重你，敬仰你，只是她现在的修为不如你，所以才做小伏低委曲求全。如果有一天，她道行在常先生之上了，那么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此阴狠刻毒、残忍嗜杀的白狐，怎么可能忘记今天之事，你现在好心放她走，难保她之后不报复。常先生，如此罪孽深重的一只狐狸，可以说是人人得而诛之，常先生诛杀这样的恶邻，不但不会弄脏大青山，反而会让大青山以及大青山附近的万千生灵都拍手称快，这不是杀生，这是替天行道。常先生，于公于私，你都不能放这只狐狸走呀。”

常青衫的目光又到了远处，眺望许久，才叹了口气，道：“万谦，其实我也不想留着这样一个邻居，但是，我不能杀她，至于原因，你不要问，我也不会跟你说，反正这只狐狸我是杀不起的。而且，这场冤孽原本就是因为人类而起，自然也是需要人类来终结，我插手并不合适。”

“因为人类而起？这话怎么说？”

我问道。常青衫道：“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这只白狐不是出生在山里，而是出生在人类世界吗？你猜她是出生在什么地方？”

“动物园？”

这九尾白狐，不会是哪个动物园里圈养的白狐跑出来修炼成精了吧？要是这样的话，那以后去动物园都得小心点了，万一你瞪了哪个动物一眼，那动物日后修炼成精，要你命怎么办？常青衫摇头道：“不是，白狐出生的地方，远比动物园要可怕一万倍，而且，她就是一只品种一般的狐狸，没有罕见到要放动物园里展览的程度，它父母也都是养在笼子里，用来剥皮给人类做衣服用的。我找人打听过她的经历，她出生没多久，她父亲就被剥皮了，人类为了获得更好的皮草，剥皮都是活剥，先把狐狸摔晕，然后砍掉手脚，从腹部割一刀，然后把整张皮从狐狸身上扯下来。扯皮的时候，她父亲还是活着的，扒掉皮的身子被扔在一尸体堆里的时候，他还曾经尝试站起来，但是爪子早就已经被剁掉了，怎么可能站得起来，挣扎了一下就又倒下了，只能是无助的看着自己被扒皮后鲜红带血的身体，哀哀叫了两声，已经疼痛绝望的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然后卡车就开走了，那是白狐看到她父亲的最后一眼。母亲因为还要继续生育，暂时得到了比较好的照料，但也早已疾病缠身。就这样，隔几天就有狐狸被从笼子里抓出去剥皮，白狐也慢慢看得麻木了，在这样的日子里，白狐一天一天长大，终于，她和兄弟姐妹们也到了可以剥皮的年纪，除了一个妹妹被选做负责生育的母狐狸，被拉去配种外，其他的兄弟姐妹，包括他们的母亲，都一起被抓去剥皮。那天，她觉得她死定了，在自己被拎起来用力摔在地上的时候，她知道，这天旋地转的混乱，就是这个世界呈现在她面前的最后的样子。但是，她并没有死，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山洞里了，白蛇在身边照顾着她，还把从我这里偷去的一本法书给白狐看，那本书上记录的就是她现在修炼的这种邪恶法门，再后来，她就一天一天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呆呆的坐在那里，一边听着常青衫讲述人类的残酷，一边看着面前冤魂幻戏展示的白狐的残忍，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人类更残忍，还是九尾白狐更残忍。刚刚看到冤魂幻戏的时候，我坚定的认为，这只九尾白狐死一万次都不足以抵偿她的罪过，但是现在，我不那么确定了。半晌，我才说出一句：“你知道的好清楚呀，你是怎么调查到的？”

常青衫道：“我和白狐是邻居，而且，我有很多人类朋友，人类也分很多种，有的可以做朋友，有的不可以。”

“这样就可以了吗？有些细节，我怎么觉得只有亲身经历的才知道？白狐父亲死前的眼神，真的是别人可以转述给你的吗？”

常青衫看了我一眼，有点无奈的道：“你这孩子还挺较真的，这么跟你说吧，当时我确实也在场，那段时间我遇到了点状况，被困在了狐狸养殖场附近，虽然我可以看到发生的一切，但是，也只是能够看到而已，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也不怕告诉你，真正从养殖场里把白狐带出来的并不是白蛇，而是我，我当时稍微恢复了一点法力，但是，在人类的世界里，我还是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所以，我只是在自己回洞府的时候，悄悄带了这只小狐狸一起回来，交给白蛇照顾。白蛇后来偷拿了我禁止子弟修炼的一本法书，和这只白狐偷偷跑到另外的山洞里，偷偷修炼，自立山头了。”

“那本发书真的是白蛇偷的吗？不会是你故意给她的吧？”

常青衫道：“你这么说，似乎也不能算错，书确实是白蛇偷的，不过，也是我故意给了她们机会，所以她们才能够偷成功的。你不用问我，当时救这只白狐出来的时候，是不是为了让这只白狐找人类报复，我真的说不清楚，可能我当时确实有这个想法，也可能没有，不过，现在白狐变成这个样子，肯定不是我希望的，只可惜，我已经做不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