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否参与夺嫡，唐府都必然会受圣人猜忌。”

唐昂驹不避讳的与周易说出自己的推断，他知道即便周易知晓他的全盘计划，也绝无可能将他计划告诉他人。因为周易的经历，让他懂得如何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道路。否则他也不会装傻充愣的生活在这偏僻荒凉的恒蕴殿内。“圣人身体欠安的流言在朝内流传甚广，怎么瞒得过向来对朝内大小事知之细微的圣人？”

“若圣人知晓此事，并放任这一流言在朝中流传。”

“他想要的便是看清他的子嗣是否会因此而彼此厮杀。”

“在他面前信誓旦旦效忠他的臣子，在暗中又会选择他的哪位子嗣。”

“企图从他的手中谋夺到这至高无上的权势与地位。”

唐昂驹将自己腰间的麒麟玉佩取下，还从自己腰封内拿出当日震憾到延储的那枚白玉指环。“圣人就算最终要治罪，有罪之人，并不在幕后之人。”

“六大王，罪不在传颂流言之人，罪在有能力踏上御阶，坐稳龙位的能力之上。”

唐昂驹看着自己手中这两样都可以代表他或是唐府的信物上。“如今的唐府，就是肩负此罪的带罪之人，我翁翁与阿爹的选择，会决定圣人的选择。”

周易听罢，他看着面前眼神复杂的唐昂驹，他思忖良久，最终开口。“据我所知，老国公与大司马二人，碧血丹心，我并不认为他们会做出这种选择。”

周易严肃认真的看着唐昂驹，好像是对他话中的忧虑抱有怀疑。“既然老国公与大司马不会在此事中做出选择。”

“即便在父亲眼中，唐府有此能力，也不会威胁到唐府的地位。”

“你想要的并只为唐府，你野心勃勃，你为的是我父亲百年之后的唐府兴衰。”

周易笃定地道破唐昂驹的心思，甚至有悖人伦的揣测并道破圣人百年后，唐昂驹想要做的事唐昂驹听周易说到此，勾起唇，眼内兴奋雀跃，他此刻无比欣赏周易。“是，我翁翁与阿爹不会做出选择，可以安全度过眼前难关。”

“但皇伯父哪怕仍在壮年，但他终究会老的。”

“如今尚在朝中有所拥趸者的皇子，多是偏颇文臣的。”

“现在选择中立立场的唐府，日后在肖惠帝之相的皇子面前，岂会有一个好下场。”

唐昂驹将那枚麒麟佩与白玉指环丢入袖袋，看着周易醒悟的神情。“而六大王你，出自珑妃，自幼虽也同皇子一同受教于国子监。”

“但从不为名所累，为清流之名，弃武拥文，一心拉拢文官。”

唐昂驹看着周易，满是欣赏与得意，“所以，六大王，你才是我寻求的一线生机。”

与周易分析此事的唐昂驹，犹如把困在井内的周易，给救出狭小空间的绳索。今夜，唐昂驹替周易展现另一条新的道路。也许这条道路充满荆棘与风险，但这条路所能得到的回报也是令人无比垂涎的。这条路若是摆在周易其它兄弟的面前，都会引得他们趋之若鹜。周易垂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玉龙，就像看见那日被宫女们拖入冷宫内的母亲。向来妆容精致的珑妃，披头散发的趴伏在地上，朝圣人的寝宫凄厉的嘶喊着。“四郎，四郎！你负我！”

他被温柔体贴的母妃如此大的变化吓得嚎啕大哭，可母亲视他于无物，只遥望着那明宫。柔弱的女子在祈求她心中的圣人如往常一般救她，出这水深火热的绝境。“四郎，你为何不救我，当年夜雨话情的你我，也走到今日的地步了吗？”

“四郎——。”

很可惜，到最后，珑妃都不曾等到武帝，嚎啕大哭的周易等到珑妃最后温柔的拥抱。最后被宫女拖走前的那刻，她扑向周易，将手里的玉龙隐晦的塞到他的手中。“阿易，保护好自己。”

那是他的母亲在世上，留给他最后的一句话。年幼的周易亲眼目睹那些原本和善的宫女，恶狠狠箍着他母妃的双手。如同拖拽尸体一般，将他的母妃从宫内拖向长廊外。被留在殿内的周易，无力流泪，他握着珑妃留下给他唯一的遗物，牢记着母亲留给他的教诲。呆在偌大又冷清的恒蕴殿，被人遗忘，装傻充愣，小心翼翼的活着。周易的人生中，只有活到弱冠之年，被他四岁之后再没见过的父亲，封一个闲职王爷，远远遣出胜安这一个选择。但在胜安恶名昭著的唐昂驹，无所作为的太岁爷，今夜到恒蕴殿，向他展示出为人不知的一面。从容自在的在他的面前展露自己的熊熊野心，并为他带来更好的一条道路。并且在此告诉他，周易是他唐昂驹认定的唯一的求生之路。周易也不得不承认他对此话极为动心。在最初的对话时，唐昂驹问他甘心不甘心。周易在心中默默的嘶吼，他不甘心，他不甘被人决定自己的人生结局但他一想到生母珑妃的下场，以及他那高高在上的圣人父亲。周易将那玉龙重新挂到脖子上，避开唐昂驹期许的目光，决绝地回绝。“唐二郎，我怕要愧对你的期许。”

“我会好好待在恒蕴殿，等到及冠之日，受圣人册封，前往封地。”

唐昂驹听罢周易这一番话，他轻轻一笑，他对周易的选择，并不觉得出乎意料。他明白周易的顾虑与迟疑，也明白周易做出如此选择，内心深处的不甘。唐昂驹眼前更在意邦国进犯之事，他知道在邦国之事解决前，胜安之内并不会有太大风波。因此他并不着急一时间得不到周易的信任，他拍拍周易的肩膀。“六大王，我不急于此事，我已将选择摆在你的面前，在安顺之事解决后，我会再来此地与你一见。”

“到时候，六大王，可以告诉我，你最终的选择。”

周易闻言垂目不语，唐昂驹笑看沉思的周易，将手中的面具戴上，转身朝周易摆摆手。“六大王，待我回胜安之日，还望得到一个好消息。”

周易看着唐昂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长廊深处，他抬手握紧自己的脖间碧绿的玉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