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郴回去后也睡不着,在凉亭坐了一夜,对着月色自饮自酌。他这才发现,别院里的守卫每两个时辰就会轮换一次,而且人数比他以为的多得多。他从前很少与楚晏接触,并不知道他私下里都做了什么。这次来到苍梧县,住进了别院,他才发现,这个孩子比他以为的更稳重,也更有野心。他的目标绝不是壮大楚氏家族,但他具体做到什么程度,目标是什么,他一时还猜不透。黎明时分,楚晏坐着轮椅出来,然后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他不用棍子,也不用旁人搀扶,如果不是眼睛蒙着布条,行动与常人无异。楚郴没有发出声音,因此对方并不知道他在。直到他即将离开,他才出声问:“年轻人也会有睡不着的毛病吗?”
楚晏蓦地回头,顿了顿,然后说:“七叔祖难不成有通宵不睡觉的习惯?”
楚郴长长地叹了口气,“睡不着啊。”
他这一夜看到的东西太多了,超出他的预料,他现在心情还没平复下来。他过去扶着楚晏走到凉亭坐下,趁着四下无人,与他好好说说话。楚晏听他说起官府在秘密造武器,一点不惊讶。这铁矿还是他从郡守大人那里要来的,而且他得到的也并不少。“家主最好给我透个底,该做到什么程度,免得我拖了你们的后腿。”
楚晏只说了一句:“尽力做到最好即可。”
“假如你的眼睛永远看不见了呢?”
“只要我的仇人还在世一天,眼睛看不看得见有何区别?”
“那我懂了。”
他起身离开,摆摆手说:“我回去睡个回笼觉,家主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不娶妻至少也该在房中放两个美人,免得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
楚晏无动于衷,拿起酒壶摇了摇,将剩下的酒倒进嘴里。高学赟回来了。连同楚家的商队,满载而归。洛媱这才发现,高学赟确实是个经商的奇才,并不比张思竹差多少。小说中只写到了张思竹为女主创下了庞大的商业帝国,却丝毫没提起高学赟。或许在那个世界里,这个人物连同高家已经死在了义安郡的动乱中。洛媱在官府见到了他们,风尘仆仆,一脸疲惫,但眼里的光芒却掩盖不住。她看了账本,这一趟赚的确实多,高学赟带人在江南江北走了一圈,去的是最富庶的地方。他悄悄告诉洛媱:“大人,这里还有一份订单,是要银镜的,大大小小都有。小人不敢自作主张,便把信息登记下来,您看这生意做吗?”
朝廷并没有下令禁止售卖银镜,只是皇上在寿宴上那番话传了出来,谁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买这东西。但越是藏着掖着,越多人好奇。这东西买来也是放在室内,只要不拿出去,没人会因为皇帝的一句话降罪下来。洛媱更不会在意了,等这批货送到买家手中,皇帝是否活着还是未知数。“你立即去调货,按订单上多一倍的数量送过去,告诉买家,价钱只收一半,如果他们愿意,同样的价钱可以给他们两面镜子。”
她原本就没给镜子定太高的价,结果因为这东西成了禁物,反而成了价值连城的宝贝。毕竟当初七皇子和太子都是当成宝物献上去的。高学赟立即明白陆大人的意思,一旦这东西用的人多起来,法不责众,也就打破了僵局。“大人远见,小人佩服。”
高学赟正要告辞离开,想起了一件事,不知是否要告诉陆大人。“怎么了?”
“小人路过江都郡,曾听闻了一些关于陆家的事情,不知大人是否收到消息。”
洛媱都给忙完了,如果按照原著,陆肇章的父母会在今年病逝。“他”到岭南任职也快三年了,偶尔和家中通信,宋南枝也会准备节礼送回去,但除此之外,多的联系也没有了。看得出来,宋南枝是彻底想跟那边断绝往来的,除了陆肇章的父母,其他亲戚她一概断了人情往来。“什么消息?”
“听说陆氏族中出了不孝不悌之人,族老们要将他逐出家门,而那个人就是……您。”
高学赟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就傻眼了。在岭南人人称颂的陆大人竟然成了族人口中不孝不悌、忘恩负义之人。“还有,您的父母受族人排挤,日子过得并不好。”
洛媱怔了怔,原来这才是陆肇章的父母早逝的原因。那宋南枝知道吗?她是冒名顶替的假货,连写信都找人代笔,根本不敢见陆家双亲,可听到这样的消息,她不能不管。“还有什么消息?”
高学赟扒拉了一下头发,腼腆地说:“当时我气急了,就找了一群地痞流氓上陆家闹去了,之后听说,他们以为是您的父母所为,要将二老赶出家门。”
见陆大人皱起眉头,他忙解释:“不过您放心,我在城中买了一座两进的小院,将房契交给了二老。告诉他们,若是哪天真离开陆家,可到小院中落脚。”
“你自报家门了?”
“是,还告诉了他们许多关于您的英雄事迹!”
高学赟以为,陆大人和父母之间的矛盾都来源于他执意要娶陆夫人。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心结放不下的呢?所以他不仅说了陆大人在岭南的事迹,还强调他十分受郡守大人看重,升官指日可待。有这样的儿子,作为父母的应该觉得自豪。哪知道陆家双亲听到这些话后,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怀疑他是坏人。即使他说破了嘴,对方也没相信他,就连那房契也是硬塞给他们的,也不知道二老是否会接受。“本官这就写信,你让人送到陆家,但凡我爹娘因族人受了委屈,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高学赟高兴地点头:“好,您一句话可比我这陌生人一百句话管用多了。”
陆家也是奇了,放着如此优秀的子弟不好好笼络着,竟然还虐待其父母,也不知脑袋怎么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