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歌蹙眉打量着四周，而后伸手探了探冰墙的坚硬程度。“既然你以前是来过这里的，那么当初是怎么出去的呢？”

“当初我受了伤，是苌汐动用力量破开了这里的结界。”

冰封结界本身具有修复能力，时隔许久，这里又变成了最初的样子。雪澈刻意地忽略了那次逃脱中谙影和祭音的作用，他不希望引起她任何对往事的怀疑。尽管这种模糊的记忆提醒对他来说是有利的，而她如今嫁了祭音，他就应该保证她安安稳稳，没必要再徒增她的烦恼。茹歌了然地点点头：“我刚才看到了你和水静苌汐，在幻境里。”

提到苌汐，雪澈紫眸微漾，泛起柔和的光泽。“嗯。”

她说：“苌汐很美。”

尽管如此称赞一个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感觉非常奇怪，但确实是发自内心。那种纯净而热烈的气质，令人可望而不可即，苌汐和川凌，的确是天生的一对璧人。“对我来说，她永远都是最初的样子。”

雪澈温柔地笑，“所以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不是苌汐。”

或许他可以释怀了。记忆的影子固执地留在他心里不曾褪去，他以深爱的名义自己欺骗自己许久，最后发现，当一切都回到原点，在她彼时离开的地方，他才清楚，没有谁能够代替苌汐的位置。这世上，有些事情无法强求，能相遇就值得感激。茹歌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雪澈认真地向她行了一个武士之礼，“今后若有需要我之处，万死不辞。”

相隔数百天，你的出现，终究是为我带来过这样不真实却美好的梦境。你的确是她，却也的的确确不再是她，你有了更好的男人来爱，我的执念，只会牵绊你。今天在同一地方再见面，相较当初已是迥异境地，或许这就是天意。这一生，我注定只能远远望着你。茹歌默默地转开目光，声音低缓：“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站在你们一边，你完全不必待我这样好。”

“我会这样决定，不是因为你的立场，而是因为，我有我要用生命坚持的事情。”

护卿安好，当初这个承诺我没能兑现给苌汐，如今便还给你。他抬手，水系力量隐隐欲发。“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总能闯出去。”

茹歌心底莫名酸楚，她什么都没在说下去，只是现在他身侧，同样做好了准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开始为这个男人感到难过。生命里得不到的东西太多太多，而你大概永远也理解不了他人的执着到底为了什么。“我依然要说，我们与聆神组不是朋友，出了这里，难免又要针锋相对，对此，我很抱歉。”

坦诚的话语，往往伤人最深。雪澈安静地点头：“我早就晓得。”

“可是，我还没讲完。”

她看着他，琉璃般的黑眸清明静冷，“不问其他，今天在这里，我愿意借水静苌汐的名义陪你战斗一次。”

同样也无关任何立场，我只是想完成你一个遥远的心愿而已。雪澈回望着她的眼睛，笑得温柔。“只这一次，也就够了。”

蓝色光芒交替涌动，在两股水系力量的疯狂催动下，冰封空间终于有了动摇的迹象。雪澈正在向一处明显接近坍塌的冰层进行重点冲击，所释放的灵力波动已经在空气中形成了有如实质的透明漩涡，这一点，连身后的茹歌也颇为讶异。他的实力显然比上一次战斗中更加强大了，这个男人不是驭灵者，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显露出比驭灵者还要优秀的力量，这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或许，想要用生命守护的某种信念，真的太执着吧。只是不知应该庆幸，亦或者惋惜。冰层蓦然断裂，然而出现的不是出口却是满满一墙壁的奇怪符文，受力量催化，这些符文变得明亮起来，逐渐蔓延到了整座冰封空间，对二人形成了包围之势。空间出现了细微的扭曲。“这是一个高级阵法。”

仅仅片刻迟疑，茹歌迅速划破手指用血在二人面前的空气中书写了一道上古符文，随后布下结界，“大概就是那个神秘对手设下的，不出半炷香时间这里就会爆炸，我的防护屏障只能缓冲或抵消一部分力量，剩下的……看运气吧。”

她的神情非常淡然，连语气都平静到没有一丝波动，仿佛述说的根本不是可能危及到生命的重要情况。雪澈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也许还有办法逃出去。”

“没可能，这股威压越来越强了。如果我没猜错，对方已然开始行动了。”

“你不怕死？”

茹歌微笑：“你不是也不怕死么。”

“我不怕，但是……”雪澈一字一句道，“你还有其他该做的事情，没必要葬送在这里。”

“生死之间，谈不上谁的牺牲更有价值。”

“……所以呢？”

“凭天意。”

此刻的她，看上去从容不迫。既然说过要以水静苌汐的名义与你战斗，想来即使是正主在此，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一声巨响，石破天惊，骤然间腾起的气浪夹杂着冰屑铺天盖地，毫不留情瞬间摧毁了防护结界。汹涌而起的水系光幕将结界重新修复，茹歌召唤出双刀，在密密麻麻的符咒中划开了一个缺口，从而稍稍减缓了其再次爆炸的速度。“抱歉，我只能做到这了。”

雪澈轻笑：“谢了……苌汐。”

叫的不是茹歌，而是苌汐。这一刻，他心中想的念的，依然只是水静苌汐。茹歌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嗯”了一声。这样的呼唤，无法拒绝。他毅然伸手，将她紧紧揽进了怀里，用身体为她承受了所有即将到来的攻击。柔软的长发划过她的脸颊，她睁大眼睛，清晰感觉到了他的眼泪。有些失去了的，也许注定一生也寻不回。这一次符文终于尽数引爆，视线隐隐现出一丝光亮，而后，尽数陷入黑暗。空间外的山崖上，祭音单膝跪地，急促地喘息着，汗水顺着脸颊不断地淌下，近乎脱力。他抬头，望向不远处傲然而立的町悬，双眸泛红，分外妖异。就在不久之前，在他想要破坏结界救出茹歌的时候，町悬毫无征兆地出现进行阻止。他发觉，町悬的实力又上升了一个新的高度，自己已经完全不是其对手。“原来不可一世的云滦祭音，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哦？”

町悬拔下插在岩石上的长刀，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没有杀了我？”

祭音冷冷道：“茹歌呢？”

“唉，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想着你的小妻子？”

“那个机关，是不是你设计破坏的？”

“哈哈，是又如何？我就是要让她进去体会体会，那种接近记忆且又万分临近死亡的感觉。”

“你对她做了什么？”

祭音眼神一凛，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要告诉我，还有其他人在那个空间里。”

町悬笑着点头：“不愧是云滦家主，聪明。”

“谁？”

他这样问着对方，心中却已然明白了。能被町悬利用，从而让茹歌万分接近从前记忆的人，只有一个。川凌雪澈。“川凌雪澈，为什么会来日月山？”

“你问我？这不是你当年造的孽吗？”

町悬好笑地看着他，“你用抹去记忆这种卑劣的方式，把他心爱的女人变成了你的妻子，事到如今，难道还不允许人家来故地缅怀一下吗？”

机缘巧合，雪澈来到日月之巅，祭音和茹歌也恰好来到了这里，而这也给了町悬以实行的机会。祭音沉默着。“哎，让我想想啊，你当初布下的那个阵法，残留的痕迹应该还在吧？说不定某天我会想办法把它重新触动，然后后果可就很难想象了呵呵……”“……你怎么会知道阵法的事情？”

町悬笑而不答。他已经打定主意，要一点一点地让祭音和谙影为当初对皇魑会所做的事情而付出代价，他要看着曾经玩弄过他的所谓的驭灵者痛不欲生，他要报复，而这些报复计划中，自然也包括了茹歌和聆神组。“云滦祭音，你关心其他的事情已经毫无用处了，还是先考虑一下怎么把你的小妻子和她的旧情人放出来吧。”

祭音冷笑：“你在威胁我？”

“我可没那个好兴致。”

町悬提起长刀，鹰一样的眼睛泛起狠厉的光芒，“我只是单纯的想……让你生不如死而已。”

“妄想！”

祭音手中的弯刀光芒暴涨，席卷起风系力量，以雷霆万钧地气势发动了再一次的攻击。然而双方实力已相差悬殊，方才战斗更是耗尽了他的体力，这一战，注定是毫无胜算。町悬手中的火焰衍生成盾，轻轻松松抵消了祭音的攻势，长刀斜劈，毫不费力地穿过风盾，在他胸前撕裂了一道长长的伤口。火系力量的余波迅速封住伤口，令其无法愈合，此刻，就连驭灵者天生的能力也失去了作用。鲜血狂飙，浸染了青色衣衫，祭音重重摔倒在地，却又挣扎着爬起。“你就这点本事？”

他扬起带血的唇角，笑得邪魅狂狷，“我不知道你到底得到了谁的力量才变成这样，但是，就算你把我们都杀了，也改变不了曾经失败的事实，你的内心，始终像当年一样无能而脆弱。即使现在谙影站在这里，我相信他也一样不屑于和你争论这些问题。”

“……说得很好，很有道理。”

町悬狰狞地反转刀刃，在他身上复又拖出数道伤口，每一道伤口都被强制不准自动愈合，血汨汨而流，“我曾经是失败者，那又怎么样？我现在依然有能力折磨你，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实力才是说明一切的资本，而这种资本，你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