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拥有一辈子的好运气，哪怕你实力超群，说不得也有一天会在阴沟里翻船！”

莫言的目光深邃而幽远，他用自己一辈子留下的痕迹来告诉面前这个尚不及冠的少年处世为人的道理，血和泪铸就的未必是真理，但总是值得让人警醒的，人之所以与万物不同，正是因为人类懂得学习，懂得吸取经验，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莫言并不打算教方烬学会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戏命师这一道，吃一堑或许就再也没有长一智的机会了，所以他要教会方烬的是未雨绸缪，用他自己的吃一堑来让方烬长一智！“学生受教了！”

方烬偶尔也会与莫言嘻嘻哈哈，但是这个时候明显是不合适的，尤其是莫言神色中的追忆让方烬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痛苦，他是一个失败者，这是莫言一再向方烬强调的，戏命师容不得哪怕一次的失败，这也是莫言再三向方烬叮嘱的！以法入道的修者可以在修为小有所成的时候下山历练，然后可以在历练之后堂而皇之的出师，但是诡道一门不是，诡道百脉，一脉一人，入门即为出师，但是真正的出师，只有成圣，否则就是只是失败的出师！看着方烬认真的神色，莫言的眼中再次闪过了一抹欣慰，他很少夸奖方烬，但是只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的心中却是对这个少年完全的认可了！一如之前方烬自己所说，如果诡道一脉的修行和正宗修者相同的话，就算能轮得到他方烬，他也没有资格，因为他没有那样的灵根，没有修法的天赋，可笑世人常说世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安知真正的成功者都是擅长把握那十之一二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可以说是方烬的运气好，但是莫言又足够的理由相信，老神棍不会无缘无故的向他推荐方烬，即便他是属于诡道的那一脉，但是万事有结果终究是要有迹可循的，最初的时候莫言还是将信将疑，但是现在……他再见到老神棍的话一定会认真的称他一声先生！方烬有什么缺点？懦弱？不思进取？天赋差？说出这样的话的人肯定都是蠢材！莫言其实要庆幸，庆幸方烬被方翔用计打断了双腿，还遭受了阿雅的背叛，否则的话他真的没有足够的把握说服方烬能够走出方家跟他入这成功的机会渺茫的戏命师一脉！找到方烬的时候方烬还是方家的家仆，身边有着美人陪伴，正是春风得意，莫言自然不会突兀的就去对他说，少年，我看你骨骼精奇，是个修道的好苗子，我这有天道四书，你跟我走，保证你……那样的话莫言相信就算是傻子都不会相信他的！他一直在等待，等待的同时也一直在观察着方烬，这个少年，你可以说他安于现状，但是不同于一般的安于现状！在方家，比方烬更早成为方家奴仆的人比比皆是，毕竟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在方家忙碌了十多年甚至几十年的奴仆比比皆是，只是……被赐姓方的人，寥寥！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能有什么心计，更不用说他进入方家的时候才只是七岁，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孩子，一步一步的，用了十年，成为了方家奴仆中的人中之龙，他是安于现状，那只是因为他看不到更好的未来，而被赐姓方，在若干年后成为方家的管事，就是他能看到的最好的未来，他安于的是能够达到的最好的现状，不是哪一个时期，而是每一个时期最好的现状！除此之外，说方烬懦弱，只是因为他有着不与人争的性子罢了，说起来方烬在方家能够平步青云，正是因为他这不与人争的性子被家主方海看中了，不过最初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莫言其实是有些犹豫的，戏命师一脉，与天争，与人争，方烬这样的性子并不是太适合，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在从祖安城前往白衣小筑的路上莫言才会问他信不信命，他想知道，方烬的心态在这一次变故中是否有了变化，结果让他很是欣慰，很是欣喜！再就有不得不提的就是这个少年的心性了，以往莫言只是远远地观察方烬，了解的虽说不少，但是却不太深入，而在街角垃圾堆的那一晚，莫言就完全认可了这个少年！戏命师一脉，真要是说白了，就是谋士，不过是不为人谋，不为天谋，只为己谋，所以你可以有无数心计，却不可以少了真诚，真正的聪明人是从来不会轻易的把别人当做傻子的，待人以诚是最基本的准则，方烬在这一方面近乎完美！“师父！师父？”

“嗯？”

莫言的思绪被方烬的喊声打断，转头看去，方烬正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好像自己脸上有花一样，莫言心头一凛，不过随即又淡然了下来，既然方烬戏命师传人的身份已经定了下来，那么他就该认可自己的宿命，何必再纠结自己的心境是否还圆满？“走吧！”

一念及此，莫言的心情也是开阔了许多，对着奔涌的离江挥了挥手，与方烬一道上了马车，继续向南而去。顺着离江向南就过了楚国的边界进入齐国了，这一带因为气候和离江存在的原因，从来不会因为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没有谁愿意死守着一个几十年就要改道一次的河流发展水军势力！不过这也方便了莫言和方烬，至少不用再报备什么出过信息，直接大摇大摆的驾着马车就能过去，“这样的地方几乎每两个国家的交界处都存在！”

见到方烬从车厢里探出头，莫言的声音悠悠的响起。“或许不是因为大河改道这样的原因，但是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存在，使得两个国家之间的交界处存在没有关卡的地方！”

看方烬的脸上有些疑惑，莫言耐心的解释道。“这不是巧合？”

跟着莫言一个多月，尤其是在路上的这半个月，方烬已经学会向更深层次思考问题了，他可不至于相信莫言会无聊的告诉他这个世界有多么的奇妙，既然他一再点出这一点，肯定是有什么猫腻的！“不错！”

莫言点头赞许，方烬的进步很快，虽然还没有真正的去踏入尘世的染缸学习处世之道，但是学习和思考的能力却已经完全值得他的一声赞许，“这些都是那些修者刻意安排的！”

“修者！？”

方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叫了一句，终于还是没能淡然的看待这一个问题，虽然说他现在也算得上是一名另类的修者，但是对于那些像是传说一般的仙家人物，依然是抱着敬畏的心理。“他们为什么要掺搅世俗的事情？”

在方烬看来，仙家应该是超脱凡俗的，如果说这个会改变河道的大河是仙家为了某些目的布置出来的，方烬还勉强能够接受，但是他分明听到莫言说的是几乎每两个国家的交界处都会有这样的地方！“他们的确是会掺搅世俗的事情，不过这件事上还真算不上是掺搅世俗！”

莫言笑着摇了摇头，“除非到了那一步，否则的话修者也是待在这个世界的，他们自然也要出行，而世俗的关卡对于他们来说……”莫言的话没有说完，方烬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修者自认高于世俗，不愿受世俗的束缚，所以才有了这些地方！看到方烬一脸了然的样子，莫言呵呵一笑，不再多言，驱马前行，已然是进入了齐国的边境，方烬偶尔伸出头能够看到，无论是建筑还是植物，或许是因为地域的原因，齐国和楚国都有所不同，这一点他在山河志中已经有所了解，倒不至于太过于惊讶。“下车！”

一路行程，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方烬和莫言的脚步也是从楚国的祖安城为起点，此时已经越过了小半个齐国，莫言把寓教于行的教育方式体现的淋漓尽致，而方烬也是真正的堵四卷书，行万里路。“这是我要对你说的最后一个故事了！”

待到方烬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莫言的指着面前三丈处的一尊雕塑对方烬说道。“这是？”

方烬疑惑，四卷书他都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不过关于这尊雕塑……他是真的没有哪怕半分印象。“这个人是齐国的一名大将军，在齐国几乎家喻户晓，这里是他的家乡！”

莫言的目光停留在雕塑之上，他没有对方烬说，这个人不但是齐国的一名战无不胜的将军，同时还是诡道百脉中的一位前辈。“他最初的时候只是一个屠夫！”

每当莫言讲故事的时候，方烬总是集中精力去听，因为现在莫言已经不只是对他讲故事了，在故事结束之后还会让方烬说一下自己的看法，最初的几次他总是抓不住重点，然后被狠狠地训斥，现在已经是长了记性，不打断，只是认真的听。“当年他在这里生活的时候被本地的县官抢走了娇妻、没收了店铺，他甚至走投无路！”

听到莫言的这一句，方烬的心头一颤，最后一个故事吗？这人这般的境遇……似曾相识！“后来他选择了从军，屠夫本性胸悍，在军队中很快得到了长官的赏识，只是短短十年的时间，他从一名最普通的士兵做到了小队长、百夫长，直到最后的大将军！”

“他在被齐王封为大将军之后回到了这里，当年的县官还是县官……”莫言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方烬，不再言语，方烬眉目低垂，如果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