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卖周阳达的时候有些愧疚,但是又想到周阳达害自己两次失去孩子,就连这一点的愧疚都没了。日子就在这心照不宣的平和中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因为太平和了,雅凝也忽略了周清妍时不时的皱眉,眉头间的痛苦之色也被周清妍掩饰的很好。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天空或者是大地都是异样的沉闷,而在这平静之中,前线却是风云变幻,诡秘莫测。经过了皇后小产一事,史永舟又来拜访过几次,每次都是慕容流枫二人以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不过因为皇后小产,慕容流枫借着关心皇嗣的名义倒是很光明正大的跟轩辕晟祺通信,关于周阳达的一切,都是了如指掌。君臣同心,很快便有了一套对付周阳达的方案。然而周阳达的另一个身份却是西州王朝的三皇子,素来以狠辣狡诈在各国之间很有名气,这样的一个人,怎会观察不出这时局的异样?双方各展其能,斗智斗勇,平静的水面下,赫然是漩涡滚滚,只待一个浪花或者是其它一点小声响,便能掀起滔天的巨浪。武科与流枫仲永二人一起在城楼上巡视。已经是深冬时节,比起秋天的落木萧萧,冬天的荒芜萧条更远胜于秋天。今年冬天的雪来的格外迟,是以天干物燥,到了傍晚,难得的一点落日的淡淡的光,抵不过夜幕的沉重,收起了给人间的最后一点温暖。大地被冻得龟裂,泥土冷硬,天空的云不是夏日的流光似锦,而是同样冷的灰白色。几株高大的叫不上来名字的树,光秃秃的枝桠立在寒风中,几许苍凉几许悲壮。似乎边塞或者是战场上的一切,都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普通的事物在战场,就变得有情,尤其是引发人的感情。“现在的天越来越冷,不知道家中怎样。”
慕容流枫虽然心存壮志,并不是一味的看重儿女私情之人,因此才主动请缨领兵作战。只是离家日久,也经历了几次小小的战争,双方各有伤亡。看着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不论是敌方的还是己方的,那温热的血,溅在脸上,溅在战甲上,是永远的血渍,洗不掉的印记。仲永知道他的心思,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今来县令加朱绂,皆是生灵血染成,将官的军功,何尝不是用属下的鲜血挣来的。为什么武将总是很重视与部下的情义?这个一直是仲永苦苦思索的问题。在他看来,文人似乎更加懂得礼仪,懂得道义,然而阴谋阳谋却更多的发生在文人之中,而武将应该是粗鄙不堪,却是大多数都是极为重情。这下子他算是明白了,因为自己立下的功劳,是踩着部下的尸体上去的,所以只有在平日里对部下好,或许才能弥补对战死的兄弟们的亏欠。“我们如果输了,回去便会是无休止的责备,我们若是赢了,也没有什么意思,我们的功劳,也只不过是用兄弟们的命换来的,还有什么理由去洋洋自得呢?”
流枫没想到仲永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然而也是有同感的一起叹息,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武科听了两个人的对话,自己也想起了每次战争,总是兄弟们牢牢地把自己围在中间忠心护卫着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酸。但凡重情之人,都不会轻易忘记他人的恩情。武科终究是武科,是驰骋多年的将领,很快地缓过神来,“二位贤侄这是作何有这样的感叹,实在不是你们应该有的。我们何尝有过接着他人之力登高位的心思,男儿当战死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这些死去的男儿,都是国家的英雄。我们也只是为国家献出满腔热血而已,男儿死得其所!”
二人看着这位纵横沙场的老将,听着这豪迈的话语,禁不住涌起一阵满满的钦佩,好一个“死得其所”,是天朝儿男儿的心声!“呵呵呵,是小侄过于优柔寡断了,武叔叔的豪情小侄敬佩不已。如此的话,小侄也不多说什么,叔叔和仲永对现在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现在我们跟皇上的联系紧密,我想,周阳达不可能不知道吧,但是直至现在还按兵不动,其中是不是还有更大的阴谋?”
仲永也不多说,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是啊,周阳达可谓是老奸巨猾,而且这些天史永舟也未前来拜访,想是两边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况且在虎跃的飞鸽传书里,莫凌虚竟然与周阳达极为亲近,难道周阳达竟然连莫凌虚也收买了吗?”
武科听了这些话,不由得眼睛一瞪,“管他有什么惊天阴谋,胆敢侵犯我国国土,要动摇我们的江山根本,我就第一个饶不了他!”
二人听了这样的话相视一笑,“武叔叔,现在可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你这般鲁莽,只会误事的……”武科脸一红,自己有时候的确仅凭一己之见做决断,虽然有很多教训,但是人的本性便是急躁冲动,忍着史永舟的挑衅已经是不易,现在听说史永舟还要颠覆域朝江山,心里的委屈哪里还能忍受得住?这才情急之下爆发了出来。二人看着武科不好意思的样子,也感到一阵轻松,不由得想到了京城。那里的情况怎样,不知道心中挂念的人,现在如何了……雅凝陪着周清妍在御花园里赏花,轩辕歆沐也经常来看周清妍。因为轩辕晟祺的爱护,周清妍恢复的很快,已经不再是一贯的苍白瘦弱,脸上也有了些光彩。“姐姐现在可好多了呢,想必还是皇上对姐姐的怜惜才让姐姐身体好,现在呀,身体也好了呢!”
雅凝还是一贯的调皮,看着周清妍泛着红晕的脸吐了吐舌头。“嗯嗯,就是就是,凝儿说的都是真的。皇后姐姐你不知道,那天皇帝哥哥不知道有多伤心,我们全都唬的不敢说话,就连太后也让我们不要轻易招惹皇上呢!”
周清妍听见了只是幸福的笑着,并不答话。她当然知道,那个男人是真的在乎自己,手上的鲜血足以说明他当时的愤怒和对自己的爱护。轩辕晟祺的声音冷不防的传过来,“在说朕什么呢,可知道隔墙有耳吗?”
声音中带着笑意,虽然是责备的话,却一点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哼,皇帝哥哥你就会吓人,沐儿才不怕呢!”
轩辕歆沐开始时吓了一跳,后来反应过来对着轩辕晟祺一阵撒娇不依。轩辕晟祺呵呵一笑,也并不多与轩辕歆沐拌嘴,只是温和的笑着,拉住皇后的手,“妍儿,你的身子怎样了?现在睡得还好吗?吃着太医开的药怎样,现在可喜欢吃什么东西,朕让人给你做去,养好身子要紧……”轩辕晟祺像是一个妻子叮嘱丈夫一样叮嘱周清妍,雅凝和轩辕歆沐一齐捂着嘴笑,周清妍更是不好意思。“皇上,两位妹妹都在呢,只顾着臣妾,也不怕两位妹妹见笑。”
周清妍白了轩辕晟祺一眼,向他示意其余两个人的存在。轩辕晟祺这才注意到自己确实有点罗嗦了,便只看着轩辕歆沐,“沐儿,朕越发的宠着你了,倒是连朕和皇后你都敢取笑了不是?”
轩辕歆沐做了个鬼脸,“皇上偏心呢,只顾着皇后姐姐,都忽视了我和凝儿呢!”
轩辕晟祺看了雅凝一眼,随即迅速移开眼睛,“凝儿才不像你这样无理取闹,看看你,比凝儿还大了几岁,怎么就不学学凝儿的温柔稳重呢!”
轩辕歆沐撇着嘴,“本来还想告诉皇帝哥哥一个好消息呢,可是皇帝哥哥竟然这样说,我不说了。”
见她一脸正经的样子,好像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轩辕晟祺看着她,眼带询问之色,皇后和雅凝却是早已得知了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惊喜。眼看轩辕歆沐一副为难自己的样子,不敢问雅凝,却问了皇后,“妍儿,你说,沐儿她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朕呢?”
他知道,皇后最耐不住自己这样,一定会说出来的。“皇上,是沐儿她,有了身孕……”周清妍亲口说出轩辕歆沐有了身孕,只觉得心中复杂无比,她自然是高兴地,因为轩辕晟祺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可是心中的失落并不是空穴来风,自己的孩子失去了,别的女人又有了身孕,怎能不悲伤呢?轩辕晟祺愣了一会,“是真的,沐儿,是真的吗?”
像是不相信,用手轻抚着轩辕歆沐的肚子,好像是易碎的珍宝,犹自不敢相信。雅凝看出了周清妍心中的不自在,便拉着周清妍的手,向轩辕晟祺告辞,“皇上,臣妇与皇后还有些事情要讲,先告辞了。”
也不顾轩辕晟祺的脸色,拉了周清妍便走。周清妍感激雅凝为自己解围,也急忙行了一礼便跟着雅凝离开,留下轩辕晟祺一脸苦笑,凝儿,还是小时候的样子,生起气来谁的帐也不买。“凝儿,谢谢你。”
周清妍真诚的道谢。“姐姐,没什么的,你不要想太多。皇上他只是因为娴妃有了身孕所以才高兴,他并非心中没有你。”
周清妍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心中有我,只是他的心中并不只是我,我和娴妃仅仅是占了很小的空间而已,他心中的人,你我都知道。”
雅凝的神色微变,“姐姐,那个人,对他,只有百姓对一国之君的尊崇,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那个人,心中有挚爱,不可能对皇上有什么想法,姐姐,这也是你我都知道呢。”
雅凝正色回答。周清妍微微一叹,“无论怎样,终究只是造化弄人而已。但是我会保护他的江山社稷,即使拼了命也在所不惜。”
雅凝为周清妍的深情感叹不已,暗想若是虎跃被人陷害,自己也是会为他付出一切的。两个人正沉默间,有宫人来报,说是周阳达的夫人欧阳月汐求见皇后娘娘。周清妍心里一沉,早知道周阳达会找自己兴师问罪,却没想到会是让欧阳月汐。据说欧阳月汐对周阳达十分厌恶,怎会轻易地为周阳达办事?稍稍整理思绪,向雅凝歉意一笑,自己向寝宫走去。她知道,一场风雨,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