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衣少年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张俊俏的白脸笑得差点扭到了一块,他回头看着凌逍玩味地说道:“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凌逍擦干嘴角的血迹,向守门的军士问道:“这位同袍,你方才说城中不得纵马,如今这人不但纵马入城,还将我撞翻在地,你怎地不闻不问?”
那军士一张脸都绿了起来,像吃了苦瓜似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华衣少年纵身跳下枣红大马,满脸笑意地来到凌逍面前说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是叫我‘且慢’?”
凌逍扶着发痛的胸口答道:“正是。”
华衣少年闻言丧心病狂地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后脸上青筋陡然暴起,手中的马鞭忽地一下便朝凌逍盖面抽去。凌逍大吃一惊,这人性情怎如此怪异,方才还在大笑不止转眼间便对我下此狠手,这要是被抽中了眼睛不得瞎掉才怪。电光火石之间,凌逍只来得及用手臂护住头脸,他的手臂上绑了厚厚的铁质护臂,却仍是被华衣少年这一鞭抽得辣辣作痛。凌逍顿时怒不可遏:“你这人怎地如此不讲理?”
华衣少年闻言不怒反笑道:“讲理?我堂堂北疆王世子用得着和你讲理?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罢又是脸色大变,手中马鞭铺天盖地的继续朝凌逍抽去。凌逍刚被马撞得肺腑作痛哪还有还手的余地,只得转过身用手护住了头脸,眨眼间便已被那少年抽了十余鞭。守门军士见状忙寒碜着脸上前在华衣少年耳边低语道:“小王爷,这小子是百里军团的人,可别打死了。”
华衣少年冷哼了一声,恶狠狠地啐骂道:“今天本公子且先饶你一条狗命。”
说罢骑上枣红大马便绝尘而去,跋扈之风不可一世。围观的人群纷纷对凌逍指指点点起来:“这大头兵真是不识好歹,拿了那袋银子就走呗,非要多生事端。”
“嘿,八成是嫌钱少想多讹点,到头来反被毒打一顿。”
“也不看看那是谁,咱寒冬城的小王爷岂是他一个大头兵招惹得起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贵族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凌逍久居于民风淳朴的塞外,万万没有想到中原竟有如此深入骨髓的尊卑观念,他面无表情地将地上的钱袋拾起,心中暗自冷笑:原来这就是中原。凌逍本还想进城领略一番寒冬城的繁华,但城门处惨淡的经历已让他的兴致荡然无存,于是索性走进了城门外的驿站。帝国的官道沿途都修有驿站,用以接待往来的官将士卒。凌逍在驿站里吃了顿免费饭后,又从当值的军士那里要了点伤药碎布,细心地包扎起手背上的伤口。当值的军士移了条长凳坐在他旁边和他唠嗑了起来:“哟,兄弟这是怎么了。”
凌逍淡淡说道:“被一条疯狗咬的,听说是北疆王世子。”
那军士脸色大变道:“你就别抱怨了,在他手上能捡回一条命就算不错了。”
凌逍疑惑地问道:“他如此跋扈官府难道不拿他么。”
那军士像看待白痴一样看着他道:“这贵族犯法,岂能与庶民同罪?”
军士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凌逍深究,又转移话题道:“听说兽人打到长城来了?”
凌逍点了点头,那军士毫不在意地说道:“有长城挡在那里,兽人打不进来的。兽人每隔几十年便来进犯,也随它们折腾,反正死的全是塞外人。”
凌逍闻言甚是不悦,冷冷地说了一句:"难道塞外人就不是帝国百姓?”
说罢便满身怒气地出了驿站。那军士望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我呸,一副短命的相,迟早死在长城上。”
凌逍闻言额上青筋跳起,良久才忍下心头的怒火换了匹快马继续上路,要是在以前他非得砍杀了这军士不可,但他现在是个帝国军人,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快意恩仇。越往南去,凌逍便越是见到了中原的富庶。沿途每隔几里便能看到一个村落,每隔几个村落便有一座小城镇。驿站里的饭菜算不得可口,凌逍每逢客栈便用那袋银两买些酒肉,偶尔在路边遇到些野兽,他便用箭射杀了就地烤了吃,一路上倒也过得潇洒。这一日,他在路上又遇见了一只小家伙。与前几日碰到的野兽不同,这只小家伙长得恁地是漂亮,漂亮到凌逍都不忍心下手。只见这小家伙一身火红色的毛发,毛色鲜艳而又不失光泽,一双蓝眼睛如同两颗闪耀宝石,奔跑之间隐隐有灵光闪现。但凌逍还是出手了,以往在塞外只要遇到好看些的狐狸他都会一箭将其射杀,扒了狐狸皮送给他娘亲做成裘衣穿。这只火红的狐狸长得如此好看,凌逍怎忍心将它放过。只见他隔着百步弯弓搭箭,壮汉都未必拉得开的长弓被他一口气拉成了满月,随着一声凄厉的破空声响起,箭矢泛着寒星离弦而去,嗤地一声射进了那狐狸的蔚蓝眼珠,丝毫没有刮破它身上的火红皮子。凌逍下马将狐狸捡起,忽地想起他娘亲已不在人世,这狐狸皮再好看又有何用,念及于此,他不禁悲从中来。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团长,火狐在那大头兵手里。”
凌逍转身一看,只见从官道旁的树林中陆续冲出来几个彪形大汉,这几人身上盔甲样式各异,手中兵器也是五花八门。凌逍只道是遇上路匪了,顿时神色紧张了起来。只见为首那人抱拳说道:“这位军爷,我们佣兵团一只在追那只火狐,还请军爷将它归还给我们,这银两自然不是问题。”
其实这些人也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对方是军伍中人他们不好得罪,只好花点银两来买,若是个普通人,那便是直接开抢,甚至杀人越货他们也是做得出的。凌逍听是佣兵顿时放下心来,他曾经听父亲说起过中原的佣兵,只知道他们少的三五成群,多的能有数千人,专以受雇于人拿雇佣金讨生活。当下他神色缓了缓说道:“你们直接拿去吧,反正我拿着也没用。”
说罢便把手中的火狐朝他们扔了过去。那佣兵头子接住火狐,心头大喜过望:这大头兵看来是不知道火狐的价值,我正怕他狮子大开口呢,没想到竟是个傻帽。未几,佣兵头子脸上忽地一僵,这火狐怎么一身这么冷,他连忙定睛一看,只见一只箭矢从火狐眼珠而入,把火狐穿了个透心凉,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佣兵头子一张胡茬脸瞬间扭曲了起来,旁边一个佣兵大喝道:“好你个大头兵,居然把火狐杀了,团长,我去打断他两根肋骨。”
佣兵头子一把将他拦住,低声喝道:“那大头兵箭术惊人,哪是这么好对付的,我们只是受雇于人,其他的事还是找雇主来再说。”
那佣兵大觉有理,忙道:“团长,我这就去叫那小娘们来。”
说罢便往林中跑了去。佣兵头子坐在一块石板上对凌逍玩味地说道:“军爷,你惹上麻烦了,且在此地等着吧。”
凌逍深知有这几个大汉守着他轻易也逃不掉,反正他们看上去也没有恶意,干脆就在原地等着看看自己究竟惹了什么祸事。不多时上山的佣兵就从林中走了出来,哈着腰向身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凌逍伸着脖子看那来人,未见其人,却已先闻其声。“找到我的红红啦,在哪呢在哪呢,快让我看看你们伤着它没有。”
这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如同出谷黄莺一般婉转动听,却似乎又透着一股子刁蛮意味。只见树林后先是走出一个面容姣好的白衣女子,柳步款款,罗袜生尘,饶是凌逍在塞外见过不少美丽女子,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算得上是个美人。紧接着在她身后又跃出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凌逍仔细一看,竟是一个比刚才那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的少女。只见那少女脸若银盘,眼似水杏,朱唇不点而红,柳眉不画而翠,顾盼之间,大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色。饶是她年纪尚小还未长成,却已是美得让人窒息,凌逍一时竟是望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