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三日,理当归宁。李盏瑶便带着邓鑫入宫,向六宫之主荣贵妃拜礼。内监禀告后,荣贵妃轻飘飘扫了眼,不说见也不说不见。内侍见状,识趣地退出殿外。双胞胎彼此对视一眼,问:“母妃,您不见那十六?”
“写你们自己的字。”
十三公主撇撇嘴,“母妃好生奇怪,我们求母妃责罚十六时您责罚我们。如今,她帮过我们,母妃反倒与她置起性子来。”
荣贵妃没好气瞥女儿们一眼,敌人的刀都挥刀门前,她两还如此天真,可养成这样又该怪谁?李盏瑶听内监回禀后,自然知晓荣贵妃有意责罚。万佛殿的差事交给十一皇子,户部还不用拨款,太子自然争不过。内阁大臣们这才知仇丹和亲背后一长串的事。仇丹的钱、修万佛殿皆由李辄提起,老皇帝虽心底万分雀跃,表面却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如此大臣们也没有理由再阻拦修庙宇。之前,太子想招揽李盏瑶,是觉得她可为用,如今李辄冒出来便绝无可能了。再细想,会试风波里,虽赶走三皇子,但受益的同样有李辄。皇帝重用,大臣赞誉,士子传颂。自己呢?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罢了。全为李辄做了嫁衣。如此,荣贵妃不给她点颜色瞧瞧,才真叫奇怪。没有荣贵妃的命令,邓鑫和李盏瑶只能站在殿口,不消说茶点没有,就是连个座也没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又半个时辰……二人站在日头下,没一会儿便腰酸背痛,尤其日近中午,很快脖子便被晒得火辣辣的疼。李盏瑶对一旁的邓鑫悄声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夫妇一体。”
邓鑫不以为意回道。说话间,猝不及防,黑乎乎的水从屋内倾盆而泼。李盏瑶与邓鑫,连退再退,水还是溅得二人半身都是污点。一个半上年纪的宫女,连忙道:“哎呀!小人该死,该死!未曾看到十六公主和驸马,若是看到,这圣女们的洗笔污水,就是小人喝下去也不敢泼到公主身上!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未看到?这满宫里谁不知十六公主和驸马被贵妃娘娘刁难站在这儿?李盏瑶拉开挡在面前的邓鑫,冷斥道:“既知该死,慎刑司,诏狱随便哪个都治得了你。你自去领罚便是!”
宫女冷哼一声,轻巧地剜李盏瑶一眼,一副好言劝说的模样道:“十六公主,您是来宫里见礼的。这好不容易上赶着嫁了夫婿,可别做个悍妇,再失了夫君心可不划算。再者,您这婚事低调得几乎无人参与,若再连个正经成婚流程都走不完,岂不惹人笑话?当然了,笑话您您不在乎,但邓首辅该在乎的吧。再如何,皇家的颜面也该在乎的吧。”
邓鑫护短呛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与公主情投意合,娇妻悍妇,一千种一万种姿态,都是在下心悦的模样。贵妃宫里规矩最是严明,居然养出你这般以下犯上议论主子的蠢物……”话未说完,从殿里头传来一声讥笑。“呵,我瞧着是谁这么大的威风呀?训人训到宫里来了,”十四公主从屋里昂首而出,斜视着李盏瑶,道:“哦,原来是小十六啊。怎么,带着你臭水沟里翻出来的夫婿回宫行礼?”
边说边掩鼻,故作嫌弃的姿态。“真是不巧啊,母妃……”突然,人影从邓鑫身后窜出来,以迅雷之势一把将说话的公主扯到邓鑫面前,“向他道歉。”
忍了半日,实在忍不下去了。“李!李盏瑶!你!你大胆!这是母妃宫里!放开我!”
“道歉!”
她语气是不容拒绝的阴冷。十四公主不由得想起茴云宫被她按在地上打的场景,这个人如今是个疯子!十四忐忑地喏着唇,一边甩开李盏瑶一边道:“对不起行了吧!”
李盏瑶冷哼一声,拽着邓鑫便要出宫。“走吧。娘娘既觉得礼仪关着皇家与邓家的颜面还不肯全了,想是有意让邓首辅与皇家生怨怼。既如此,我们也不勉强。我们两个形骸放浪如今在都城里是出了名的,即便礼完不成,说出去,我们也招不了人再多的耻笑。”
邓鑫点点头。他才不在乎礼仪颜面,更不在乎得罪荣贵妃,大不了是死。反正天塌下来,有那两个男人顶着。“站住……”一声绵软却听得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慢悠悠从殿内传出来。“你以为贵妃宫里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雍容华贵的女人冰若寒霜。她脸上三分讥笑,四分愠怒,漫不经心的步伐里似乎跟随一条毒蛇,只待找准时机一口咬住敌人。十四公主像看到救星,一下逃回荣贵妃身后,傍在十三公主的身上。荣贵妃瞥一眼李盏瑶与邓鑫,二人相连,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忍不住道:“还真是情意绵绵。”
“怎么驸马觉得本宫不会管教下人是吗?”
“儿臣不敢。”
邓鑫回。荣贵妃一声冷笑,“儿臣?本宫受过你二人叩拜了?便敢自称儿臣?邓首辅这一手牌打得可真好。”
李盏瑶一言不发,拉着邓鑫跪下,拜了又拜,也不管荣贵妃受不受,拜完又径直将邓鑫拉起来。“如此,便可称得儿臣了。礼已毕,儿臣告退。”
“李盏瑶!”
荣贵妃一声大斥,“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六宫之主?”
李盏瑶眨着无辜的眼睛,笑道:“贵妃娘娘,您忘了?我不在六宫之中了。”
荣贵妃怒目冷笑,“可我还是你的庶母,”她拂袖叫道,“养不教,父之过。也是母妃的过错,这么多年,都未好好教导你。好在,今日不算迟……”她突然命令道:“来人!闭宫门!将这个目无尊长,乱礼踏纲,无视礼法的不孝女,杖责三十!”
“贵妃您也太急不可耐了,是不是太不明智了?”
“哼,对,本宫便是急不可耐了,”荣贵妃凑近李盏瑶冷笑一声,又大声命令道:“脊杖!”
“母……母妃……”十三公主忍不住低声叫道,“是,是会死人的……”得不到的党羽,便是敌人。一个羽翼尚丰的皇子扼杀他最好的时候,便是未展翅之时。他们已经等得太久了!邓鑫急道:“贵妃娘娘!公主嫁与我便是邓家的人!”
“哼,邓家?你娶的是公主!”
“贵妃娘娘非要责罚公主,邓鑫愿代为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