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盏瑶头也不回，只手推着李辄，“皇兄，我没事，没事……我只是要静一静，只是要静一静。”
李辄不放手，拎着她的胳膊径直出殿。张珩和天星见公主出来，迎上前去，李辄却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二个先回府，等她病好了，自会送回去。”
齐昭心领神会，随即与张珩和天星做请的手势，“二位请回吧。”
“公主没有命令……”“张内监！这里是殿下府邸，殿下是公主的兄长，难道张内监觉得殿下会伤害十六公主！”
张珩眼看李辄将人拽进偏殿，只好与天星一齐出府邸。李盏瑶不明所以，全身都在抗拒着，叫道：“你干什么！”
李辄将她按进在一张椅子里，又将她的两只手分别扣在扶手上。他粗喘着气，双眼一动不动盯着她，像要透过皮囊看清她的心。李盏瑶素来不喜与人贴得近，又因前世对李辄怀有深深的恨意。如今的合谋也只是将怨恨藏为暗礁。李辄扣得越紧，她越是挣扎。越挣扎，越气恼，一冲动，抬脚便去踢他。李辄一边任由她踢，一边挤得离她更近，让人完全没空间动弹。李盏瑶叫道：“你疯了！放开我！”
可他依旧一动不动，双眼如幽夜里的狼。李盏瑶心一下慌了，他！知道什么了？是仇丹？还是程昌？还是假公主？于是说话的语气也弱了，“你，你先放开我。”
李辄却突然发问：“听到高平败落，六城失手，你感受何如？”
两个人明明离得很近，体温互灼彼此，可李盏瑶只觉得一阵阵发冷。她装傻：“我，我觉得，你可能需要我，我与陈大人，所以便来了。你是在怪我在府邸不肯见你？”
李辄听到她的回答，眉头微微蹙在一起，显然用尽最后的耐心道：“十六，你与我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任何事，只要你说，我都信其缘由。不管发生何事，你、陈南青都是我会尽全力去护佑的人。何况我说过，你不仅是我的谋臣！”
“多，多谢皇兄。”
“你与程昌的败仗有没有关系？”
李盏瑶看着他，仿佛时间在瞬间停止。“有关系。我是大沥皇族，当然有关系……”“李盏瑶！”
李辄一声厉斥，极速道：“为什么让钟侃去找程昌！为什么钟侃见完程昌后，程昌会几次三番前往几乎没有交集的峡山口驻地！你又为什么撺掇程昌铸筹军械！”
他的声音越来越沉，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硬，阴厉的双眼如涌动着洪水猛兽。“你又为什么…要跟着我去峡山口？心虚？”
李盏瑶忘了挣扎，只觉当头一棒。她的嘴唇嗫嚅半天，想辩解，可她怎么说，说她来自前世，是想阻止峡山口败仗，却误打误撞害了程昌？谁信？陈南青会信，可他巴不得自己死！李盏瑶慌忙道：“不是我……皇兄，真的不是我！”
“那到底为什么！”
李盏瑶本就因此郁结于心，甚至生了去死的心，被李辄戳了心窝，强装的锋利左摇右摆变成风中弱柳。明明面无表情，可心底的愧疚涌上来居然变成硕大的一颗泪。“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李盏瑶，钟侃会不会死我不知道，可程昌一定不会死。他若一字一句皆指向你，你还有活路吗？你以为皇上为何要我去查？是满朝文武！皇上！巴不得这场战事有个名正言顺败落的缘由！不用被万民指责，不用告罪天地祖宗的缘由！到时，不管是不是你，就单凭我问你的这几件事，不是你也是你了！你知不知，你会死无葬生之地！我此刻都在庆幸父皇将此事交与我！”
她猛地抬起来，“你，你信不是我……”“怀疑你是种种证据指向你。信你是我想信你。我说了，事事有缘由，只要你说，我便信。我认识的你，狠辣、冷漠，但绝不会戕害万千无辜。如果最后验证了，我对你的认知是错的，任何后果都是我应得的报应。”
他两手还扣着她的手，两个人圈成一座孤岛，“十六，走出来一步。将我看成，可堪信任，可堪倚靠之人……”李盏瑶脑中，一下出现两种声音。“别信他！前世，你求他救你，他却逼你跳楼！”
“前世是前世，今世是今世！若他想要你去死，凭着这些事就能将你扔到刑部、诏狱！他知道那么多却还想救你，那是从心底信你！这不就是你一直渴求的吗？不需要任何理由，满身污秽，也信你的人吗？”
“若真信你，还会监视你？若真信你，便不会知晓钟侃的事！”
“可他静默不发！身为夺嫡者本该事事洞察！十六，你走一步，试一试。错了，便再撤回来！”
“别信！”
“试一试！”
“别信！”
“试一试吧……”李辄看着她，带着循循善诱的柔和，“为什么让钟侃去找程昌？”
“杨，杨一征的军械都烂了，”李盏瑶别过脸，带着乞求的口吻道：“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好，我不问。但我会去验证。”
李盏瑶点点头。“杨一征仗着地势，整日在军中饮酒作乐。北戎虎视眈眈又发生火灾，会急不可耐。”
“你是让钟侃提醒程将军？”
李盏瑶轻声又像在低泣，“程昌是为数不多能与北戎作战的将领。可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是高平受到袭击……”李辄的心内仿佛坠下一颗石头，他暗暗庆幸抓住机会，又忍不住心底骂自己，她明明堆了很多谎，为何还是一次次忍不住去信任她。“十六，不是你，我一定不会让你卷入其中。”
李盏瑶不说话，也不点头，只道：“皇兄，你压得我手很痛……”李辄讪讪松开手，他想安抚又一瞬间想起这个人不是自己妹妹了，于是退后一步，“正好有太医在府上，你烧了几日，该找个太医看看，你在此处等着。”
李辄转身出去，李盏瑶突然叫道：“皇兄，这些事别告诉陈大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