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快马传信给两方前线。李辄与李盏瑶也是第二日轻装简行,只带一队轻骑护送直奔峡山口。走前,因李盏瑶只带天星,张珩还生出不满。李盏瑶将人拉到一旁,暗暗嘱咐,“我预感之前暗中跟着你的就是十一殿下的人。现下,他应无暇顾及你。所以,那份名单上的人你要趁此机会尽快一一审查。我希望再回都城时,能见到认识梦烟的账房先生。”
“小人明白了。”
一路上马不停蹄,很快半数路程行尽。经过邵阳驿,夜间投宿,李盏瑶想起正是在此,今世第一次碰见程英。李辄见她坐在廊下,对着半目乌乌月亮发呆,踟蹰一会儿才走过去问:“一路上,吃得消吗?”
李盏瑶苦笑,摊开手,像是给他查看般道:“这不是好好的。”
“其实你大可不用跟来。”
“我要来,一定得来。”
万籁寂静,只有草里的夏虫吱吱叫着。脱离皇宫,在简陋的驿站里,周围萦绕着草木气息,似乎回到那晚的猎户家里。她陷在竹椅里,闭着眼,道:“上次,也是这儿。在济光寺里我碰到程英。他才十三四岁却一副大人的模样。不过,我知道,过不了几年,他便会长成比他父亲还勇猛的武将。天之骄子,拂剑朝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想,今生今世,我一定能看到那样的场景……”“可现在呢,生死未卜。”
“朝廷的议和双方都应知晓了。如果程英活着,议和书里会要求他们送回程英。”
李盏瑶摇摇头,“不一样了。”
“你不该将任何事都往坏的方向预设。被俘又回朝,他或许会变得更坚韧勇猛。”
李盏瑶睁开眼,苦笑道:“但愿吧。”
“不过我好奇,你何时对程英有那么厚的情谊了?”
李盏瑶将一把蒲扇盖在脸上,“可惜,怜悯。”
还有愧疚……“早些休息吧。天一亮,便该出发了。”
“嗯。”
李辄刚走几步,突然怔住脚步。环顾四周,周围密密匝匝水草里,茅草屋顶似人影攒动。啾啾低嘶的马声渐次响起又渐次消失。他快步走回李盏瑶身边。“我这就是在休息了,皇兄。”
李盏瑶不耐烦回道。李辄刻意慢慢俯下身,抓住李盏瑶的手腕,李盏瑶一惊,刚要发作却听人低声说:“有刺客,别动。”
“轻点起来,假装我送你去房里睡觉。”
李盏瑶慢慢放下蒲扇,不敢张望,只眼睛四处乱瞟。左边的屋顶,右边的屋顶,驿站外……她突然想起,今日一行人到驿站,马夫牵过马时她注意到他脚上是一双三层纳底的黑靴。一般的马夫,鞋底都会磨得又破又薄。当时只以为是马夫家里新做的,便没放在心上。她拽着李辄,低声:“皇兄,驿站里应该也有他们的人!”
“跟紧我。”
李盏瑶急促地点点头。二人正要推门,突然耳边风一涌。李辄眼疾手快,猛地将李盏瑶一推,人还未定,一柄长刀横劈而来。“殿下!”
齐昭闻声破门而出,飞身将黑衣人踹翻落地。动静大起来,瞬间,天空像布满蝙蝠地山洞。一记记寒光便是鬼祟的眼睛。齐昭和天星两人四手,却要应对上百号的敌人。噼噼刀剑声中,齐昭叫道:“天星!后面是马厩!你护送殿下、公主翻窗离开!”天星二话不说,跑到后窗看了看,疾道:“小人下去接应公主与殿下!”
说完,便跳下去。天星刚跳下去,立马黑夜里蹿出四五个人。天星像一只狸猫,在几个人灵活的穿梭,一击毙命,很快那几个黑衣人倒地。“公主!”
天星疾呼,示意李盏瑶翻下来。李辄与李盏瑶来到窗口,刚准备跳,天星周围又围上来七八个黑衣人。但天星死死护着窗下方寸之地。李辄:“事不宜迟!他们很快就知道我们不在屋里了!”
不等李盏瑶反应,李辄一手将她圈在怀里,一手翻身跳出窗外。李盏瑶只觉得身体一震,却不疼。未及反应,她又被李辄拉起来。随即齐昭也从窗户跳下来,“殿下、公主快走!”
又只听“砰”一声,一阵浓烈的烟雾弥散在周围。李盏瑶叫道:“烟里有毒!快一起走!”
黑衣人听了纷纷掩住口鼻,在烟雾里乱打。烟雾再散去,却见四人身影已出驿站。黑衣人立马蜂蛹去追。马都被马夫杀了,李辄与李盏瑶不是习武之人,四个人一起逃根本逃不过。齐昭:“殿下,公主,我们去引开他们!”
李盏瑶:“不行,他们那么多人,你们两个当靶子,必死无疑!”
齐昭:“公主,只要引开他们,公主殿下便安全了。再凭我们的身手,只顾自己逃一定能逃掉!”
说着,天星已将外袍解开,笃定道:“公主!我能逃掉!”
李盏瑶:“天星……”李辄:“出逃后,你二人直接去仓百城的军械锻造处。”
四人交换外袍后,李辄拉着李盏瑶向南进一处密林,天星与齐昭则向北。天星与齐昭刻意露出踪迹让黑衣人既能看到他们,又追不上他们。李辄和李盏瑶只顾埋头向前,深一脚,浅一脚,二人都不敢停下脚步,直到身后再听不到声音才一头瘫坐在一棵老树前。“你,你认识路吗?”
“一直往前走,出了林子是济光寺。”
李盏瑶气喘吁吁问:“你怎么知道?”
“之前为见程昌,这周围的地形便记得一清二楚了。”
“要,要走多久?”
“一天。”
李盏瑶喘着粗气,问:“会是太子吗?”
“除了他还有谁?”
“或许不是太子,也不是来杀你,而是来杀我的?”
“你以为是陈南青?”
“我瞎说的。”
李辄定定看着她,“十六,你到底与陈南青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没问过他?”
“问过。他说,他梦到你害过很多无辜之人。”
“你觉得荒谬?”
李辄点点头。李盏瑶低着头,像在安抚自己,过去都是一场梦,前世与今生根本毫无关联,“是很荒谬,小孩子都知道梦不能当真。陈大人以恶意揣度我,我也只好也回以恶意。”
李辄注视着她:“如果以善意揣度,便是善意回应?若以信任想托,便以信任回应?”
李盏瑶沉默,故意转了话头,“我们再行路,是不是隐去身份比较好?也不知路上还有无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