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看着她二人,攥紧拳头,一字一顿道:“朝中有人通敌叛国!”
李盏瑶立刻抓住程英的胳膊,疾呼:“不是我……程英,不是我!”
她急忙为那份信辩解,她知道尽管信是给程昌的,但程英必然知晓。“姐姐,是谁我还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不是你!”
李盏瑶重重的点点头。李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前面便是仓百城,先与齐昭他们会合,找个安全的地方后再一一细说。”
李辄又对程英说:“程英,你应清楚刚刚话的分量以及暗藏的危险。那个人也许是那些人,可能现在就呆在你父亲身边,也可能藏在任何一座城里。从现在起,除了我们问你切不可再让四人知晓你抓到叛国者的影子。”
程英紧抿着唇点点头。到了仓百城,李辄带着李盏瑶、程英入了一间不起眼的客栈。程英十分紧张,环顾四周问:“这儿安全吗?”
李盏瑶认识这间客栈,当初阿依兰的哥哥便被是关在这儿。她点点,“这个客栈是哥哥的。”
程英虽点点头,其实并未放下心。直到上了一次又一次楼梯,下了一次又一次楼梯,入了一扇又一扇门,他完全记不得路才真的放下心。到了一间屋内,三人坐定,李辄才道:“朝廷准备与北戎议和。所以你父亲那儿不会继续打仗,告诉你是想叫你安心。你父亲此刻心心念念的便该是你。一会儿你吃点东西,换身衣裳,不出意外,今晚我们三个都睡不了觉了。”
程英:“果然是这样……”李辄:“是什么样?”
“十一殿下,北戎的目的就在议和。·他们是想通过战争获取大量的钱财赔付。”
李盏瑶和李辄静默不语。程英:“你们都知道?”
“皇上也知道,”李辄继续回道:“虽然他们的目的昭然若揭,议和也是大沥目前最好的选择。”
“殿下!您甘心吗?公主,您冒着成为众矢之的风险送来那封信,最后的结果还是兵败、议和,您甘心吗?知道那些人只为一己私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公主、将我父亲、将万千将士与无辜之人卷入轮下,我不甘心!”
“程英,不甘心若无能为力,只会自苦其心。”
“殿下说得对,我程英今日发誓,日后上战场,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得胜而归。绝不会让任何人利用我的战事!”
李盏瑶眼眶一红,低着头,快速出了程英的房间。好一会儿后,李辄前来敲门,“十六,我让人也给你送点吃的。”
李盏瑶赶紧收起愁容泪眼,开门道:“哥哥,进来吧。”
李辄进屋后,等下人放下东西都撤出后才说,“我已经让人去军械锻造处找齐昭和天星,不出意外他们很快会到此处。”
“让齐昭先去军械锻造处可是为探查?”
李盏瑶把余下的“我”吞下去。“你多虑了,并不是,”李辄平静的神情下,丝毫没有责怪她疑心自己的意思,还给她夹吃食放在碗里,耐心解释道:“我让齐昭去军械锻造处,是想让他找杨一征在峡山口这些年军械的锻造、修护概况。”
李盏瑶心下的自愧一闪而过,幽幽问:“皇兄你一开始便信我?”
“坦诚说,不是,”李辄放在筷子,正襟危坐地看着她,“但我决定信你。”
“为……为什么?”
“因为你值得,也因为我也希望你是无辜的。”
李盏瑶低垂眼帘,眉头微微皱着,突然问:“哥哥,你中的蛇毒可还有影响?要不要再找医师瞧一瞧?”
“倒还好,只是如你说的,偶尔会出现幻觉、幻听。”
“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等问完程英还是找个医师开两付药才好,”李盏瑶突然起身,“哥哥你等等,我去问问程英还要多久也好安排医师。”
“十六不用……”李辄说着,李盏瑶已经走了出去。李盏瑶出了房门,先去找程英,见他狼吞虎咽在吃饭也未作打扰便交代人去找信得过的医师。接着在楼里逗留好一会儿,才回自己房间。再推门,李辄已经倒在桌上,眼神游离。李盏瑶捂住口鼻,将桌脚的帕子捡起扔进水里,又开窗通风才将捂住口鼻的手放下。她站在李辄面前,神色漠然冰冷。“李辄?”
“……”李盏瑶看没反应,又唤道:“皇兄?”
“……”还是没反应。她心下暗忖,难道平日无人叫他“皇兄”,所以唤不起他兄长的身份?也不应该,自己平日不就叫他“皇兄”吗?她默默想了片刻,又叫道:“十一殿下?”
李辄迷离的眼神颤了颤。光怪陆离的迷雾中,有一道清晰的光为他照了条路出来。有用了。李盏瑶赶紧继续追问:“十一殿下,听见下官的声音吗?”
“嗯。”
李盏瑶将他扶起来,用急迫地语气道:“十一殿下!我们都被骗了,十六公主李盏瑶通敌叛国,是她与北戎里应外合,让北戎攻击高平!”
李辄只觉头痛欲裂,“你,你胡说……不是十六!”
“十一殿下,下官有证据!”
李盏瑶随便扯了张纸,在上面胡乱用笔墨写几笔,“十一殿下,这是她与北戎军通信的证据!殿下!她骗了您!”
李辄全身如被麻痹住,迷雾中的陈南青变成四个,团团围住他。他奋力甩,却甩不开。他觉得被那张纸包裹住,于是疯狂撕扯着。“假的!陈南青,你就想她死是不是!”
“十一殿下!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证据就在眼前您为什么不信!”
“因为你嘴里的她,你认识的她,都不是、都不是真的她。”
李盏瑶愣住了,陈南青对自己的愤恨她比谁都清楚。同样,她更清楚,陈南青与李辄之间的亲密信任。“陈南青,你……你放过她。”
“殿下!为什么!”
李辄突然嘴角微微抽动浅笑,摇摇头,再不肯说话。眼前的“陈南青”也逐渐隐没。李盏瑶起身将水里的帕子捞出来,挤了几滴水到他的耳朵与口中。消失的大雾重新笼盖。暗礁、远山如兽、无数的飞蝇变成会吵闹的臣子,密谋一场它们的叛乱。“皇兄,听见我的声音吗?”
李辄依旧双眼迷离,严重失焦。李盏瑶凝重地看着他,默默沉思,好一会儿后迟疑叫道:“哥哥?”
“哥哥?”
李辄的嘴唇动了动,遥远的山脚,李盏瑶踏浪而来。“哥哥!”
“十、六,我在……”这一回,李盏瑶并不着急问,只一次次轻声唤叫着“哥哥”。她要让李辄更深地陷在“哥哥”身份里,让“哥哥”身份像一只钻入心扉的蛊虫,将心底幽藏的密语倾吐而出。等觉得够了,她才诱导般地问:“哥哥,哥哥是不是知道,陈南青大人要杀我的理由。”
“十六你别怕,哥哥会保护你。”
“哥哥,十六不怕,十六只是担心。”
李辄的幻觉中,李盏瑶如泣如诉,被巨浪吞噬,他几乎跳下去,才将人抓住。现实中,却是他一把抱住李盏瑶。他明明犹如困兽,却安慰着她。“十六,你的真实身份没人能泄漏,相信我!呆在我身边哪怕只是妹妹我也知足。你是吹梦楼的小楼主又如何呢?吹梦楼的人、所有知道你身份的人,我都会让他们消失得干干净净!哪怕这样,你只能成为我的妹妹!”
李盏瑶全身都在抖,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虽然错了,可他知道自己不是真公主了!腿脚、嘴唇、指尖都麻木失感。她惊恐地已没有暇力思考他话里潜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