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辄与李盏瑶默默交换了眼神。接着，杨一征对程昌又是讥讽又是逼问，一个劲要程昌说个理所当然的缘由来。程昌只一口咬定，“程家军队耳听八方，眼观四路，有最好的侦敌士兵。听闻有大批北戎军队在峡山口附近，便想趁机一举歼灭北戎，却不想，高估自己也错判了军情……”杨一征冷哼一声，“我却怎听你军中士兵说，是你得了什么消息，才弃守高平。”

李辄顺势故意问杨一征，“消息？什么消息？”

杨一征：“这殿下得问程将军了。”

程昌：“问我？好，来人！”

这时，外头两个士兵进来，将一堆生锈如烂铁的东西放在众人面前。“殿下，这就是下官得到的消息。这些东西想必杨将军也认识。我之前去你营地，半数的士兵未着铠甲，又半数的士兵躲在一起躲懒赌钱。一问，居然是没有军甲。我去军械锻造处问，自你上任以来，是去过几次军械锻造处签锻军械，可细查，账面上一万套，实际造出来的不足一成！士兵们连作战防身的武器都没有，赤手空拳，是羊与狼斗。”

“嘭”一声，杨一征拍案而起，“程昌！你信口雌黄！你去峡山口明明是受人诱骗！干我峡山口何事！想用这些破铜烂铁让我为你们背黑锅！做梦！”

“殿下如今在这儿，大可去峡山口查验将士的军械配备。若有一个人未着铠甲，未配军械，我杨一征只将这命扔在此处！”

李辄与李盏瑶冷眼看着杨一征，心下都清楚，他这般置之死地就为告诉程昌，败仗原因，要归只能归，要你来峡山口支援的人。不用去峡山口查李辄也知，他们定然做了万全的准备。营帐内，陷入一片惶惶不安的彼此打量中。这时，程英突然进来：“父亲！您便将那人指出来吧！不为别人，哪怕只是为孩儿……”“你闭嘴！”

李盏瑶注意到，杨一征若有若无地细细打量着程英。只是还未及杨一征反应，营外又有人来禀，“朝廷的议和队伍已经到营地外了。”

程昌与杨一征都出营去接，营帐内便只剩下李辄与李盏瑶二人。尽管如此，防隔墙有耳，李盏瑶靠近李辄低声：“穆潮生认识我，我先去你帐中等你。”

李辄突然莫名勾动唇角。李盏瑶不解地微微蹬他一样，“笑什么！”

“无事。你去吧，小心些，让天星寸步不离跟着你。这里一结束我便去寻你。”

李盏瑶出了帐，不仅天星跟着她，齐昭也跟着她。她一个士兵，身后跟两个人像什么样子？“齐昭，你跟着我干嘛？守着你家殿下去！”

“殿下交代了，只要他不与您在一处便跟着保护您。”

“看到那一堆人了吗？”

李盏瑶眼神示意远处的程昌等人，“那里一堆太子的人，他们可都卯着劲要杀哥哥呢！你不跟着我，我反而安全，知道吗？”

“这里是军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狗急了也会跳墙知道吗？”

李盏瑶无奈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只是去个哥哥的营帐，不会乱跑的。我进去后，你就继续守着哥哥。”

那边，议和的队伍朝主营走来。李盏瑶趁着无人注意，极速走开。刚要进营帐，余光下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夏子安。连日的舟车劳顿，让他看上去风尘仆仆，可依旧是一只引吭高歌的云鹤。她好久未见过他了。她记得前世他说，如果重来一次，一定会逃得远远的。她知道他是心软的，做不到冷眼旁观，又做不到去爱她。所以，该由自己却完成他的期许。于是今世，她一直遂着他前世的心愿，远远地躲着他。甚至庆幸，幸好重生后她不用日日去书堂。若日日看着他，日日听他的声音，她怕那些晦暗的心思会再一次支配自己。今世，就让她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永远干净，永远别沾染她的不堪。一直等到夏子安入了主将帐内，她才也进帐。以往，她总是自欺欺人，甚至强烈暗示自己：让他做月亮吧，别拉他下泥潭。这一次见他，心下却怪怪的，仿佛强烈的自我暗示中，带了些许的欣慰：幸好，他还是月亮呢……李辄从营帐出来时，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想着自己帐中，有人的等着自己，焦躁中又带了些期许。城池的情况、议和的条件、如何谈判、日后的约定，彼此如何约束……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需要一件件商议清楚。几方人争论不休，估计还要再争个两三日才会正式与北戎坐到谈判桌上。李辄急往营帐中走，却被人叫住，“殿下！”

“夏大人？”

夏子安见了礼才道：“下官斗胆问殿下，十六公主是不是也在军中？”

李辄寒眸一紧，“夏大人为何这般说？”

“下官听闻了一些事，与公主有关。如果殿下这两日有时间且感兴趣的话，下官随时恭候。”

李辄冷冰冰问道：“夏大人是想见公主？”

夏子安突然肃声拒绝：“不。请殿下不要告知公主此事。”

李辄居然觉得暗暗松了口，“好。得空我会让人去寻你。”

夏子安行礼告退。一瞬间李辄恍惚从夏子安的脸上看到，李盏瑶抗拒靠近夏子安时会出现的神情。这份相似，又让他生出莫名的戾气。一进营帐，看到人居然蜷在榻上睡着了。他挥了挥挥手，天星便出去。看着她安睡的模样，那股戾气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他静静看了一会儿，轻手轻脚拿起一把扇子，轻缓地为她扇着。不多时，李盏瑶睡眼朦胧地睁开，发现居然是李辄为自己扇风，只尴尬笑道，“皇兄你去的久了，我这才小睡一会儿。”

李辄在她嘴上做个嘘的手势，“我怕你热，将帐子两边都虚掩着透风，当心隔墙有耳别叫皇兄。”

李盏瑶点点头，“不如我们去外面吧？这里头确实很热。”

“程英与我说，营地不远处后面有条小溪，去那儿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