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回到营地时,天色已经很暗了。李辄对李盏瑶交代,“你先去休息,我还有点事去找一趟程将军。”
“好。”
李辄看她进了营帐,转而对身边的人吩咐:“带我去夏子安的营帐。”
夏子安似乎一直在等他。李辄只开门见山:“夏大人,若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还请长话短说。”
夏子安对他莫名的敌意,不在意地笑笑:“殿下既认为是无关紧要的事,为何还要来见下官。”
“十六是我妹妹,再无关紧要的事,也该事事挂心。”
夏子安垂眉道:“殿下与公主真是兄妹情深。若有人伤害公主,殿下也会护佑着公主吧。”
李辄冷笑一声。夏子安听他这般讥讽冷笑,反而安下心,开口道:“翰林院内有个今年新进科考的状元叫卢行止,想来殿下不知道。”
李辄静静看着夏子安。夏子安仍不紧不慢道:“这卢行止有一段时日萎靡不振,整日心神不宁。一日,我便问了他几句,他告诉我无甚大事,只是他的一位好友近日来杳无音讯,他很担心而已。我问他他的好友叫什么名字,可以去京兆尹报失踪试试。”
李辄有点不耐烦,只听夏子安继续说:“他说他的好友叫钟侃,失踪不用去报,因为他的朋友是主动失踪的。钟侃,殿下应该认识吧,我记得在会试舞弊案中他是人证。”
李辄身形一怔。夏子安:“有一日,我路过和菁府,发现卢行止居然一脸颓然地被人从里头赶出来。我猜想,那个叫钟侃是不是因公主失踪的?”
“哦,还忘了说,当日我问卢行止时,陈南青大人也在。在会试舞弊中陈大人出力许多,对钟侃应该更是印象深刻。”
“夏子安,你告诉我这些是何意?”
李辄知道自己有些明知故问。“殿下,下官别无他意,只是一路上听了许多的风言风语。又觉得此事蹊跷且与公主有关,便觉得殿下应会想知道。若殿下觉得无用,只当下官乱嚼舌根了。”
李辄觉得太阳穴汩汩跳动,疼得厉害。凭着陈南青的聪慧,肯定能探得钟侃受命李盏瑶去了哪儿。他忍不住猜想:陈南青是利用太子、杨一征、程家、钟侃将十六卷进此事中?“殿下?殿下?”
李辄恍过神,一脸警惕地看着夏子安。“殿下无需这般看着下官,下官比任何一人都相信公主无辜,也比仍和一人都信,峡山口若不是程昌救援必败无疑。我永远不会去害十六公主。只要公主需要,下官这条命随时都愿意献出去。所以,殿下更因这般看着的人,另有其人。”
李辄嗤之以鼻,“你既然心悦她,原意为她挡箭,愿意随时为她去死,为什么做不到对她说一句喜欢?到如今,见都不敢见她一面了?”
他心底涌起怨恨,若当初与十六结亲是夏子安,他不会一步步陷进去,会甘之如饴的做一个兄长,不会如今这般让心只能在阴暗的沼泽爬行。夏子安平静地看着李辄,突然发出一声嗤笑,却瞬间看穿李辄的怒气。面对自己的情敌,一个人怎么会察觉不出呢?李辄对她的情谊早就超过兄妹之情,或许他已经知道她不是他亲妹妹了……“从前是不敢,如今是不能。”
“夏子安,我给过你机会。十六要靠成亲出宫时我派人去找过你。尽人事却还阴差阳错,便是上天都觉你与她无缘。既如此,就守好你的‘不能’,做好你臣子的本分。”
夏子安苦笑,“殿下,希望您永远不会有‘不敢’和‘不能’的那一天。”
李辄拂袖而去。他气得脑袋又晕又涨。陈难青?陈南青!幕后黑手有陈南青?不是关长平吗?连十六自己都说关长平是最有可能的人!他径直冲到李盏瑶的帐内,迫不及待地要问个清楚:她与陈南青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刚闯进去,却见程英坐在她面前。李盏瑶与程英显然被一脸凛然的李辄吓到,都呆呆看着他。“程英,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李盏瑶反应过来,将他拉到自己身旁,低声道:“哥哥!杨一征找过程英了。”
程英随机开口:“但杨一征很奇怪。他一面劝我上告公主,希望我能将信件交给他;一面给的条件又不足以诱惑人,像是不希望我告。”
李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这也不难理解。与杨一征有仇怨的是你程家不是公主。如果你们上告公主,程家罪责必然轻了。但又有人要求他必须拿到能杀死公主的罪证。所以他这般做,在你看来矛盾,但从他自身来说可以交差。”
程英愤懑道:“到底什么人非要置姐姐于死地!”
李盏瑶听罢眼神躲闪开。李辄则深深看她一眼,将这股躲闪收在眼底。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于是匆匆又交代程英几句,便将人打发了。帐内,终于只剩下两个人。李盏瑶心虚打着哈欠,作势要推李辄出帐:“哥哥,我困了,你快走吧,我要睡了。”
李辄按住她的手,眼神冷峻能刺入心扉。“十六,你觉得是谁非要置你于死地?”
“关长平啊。他爱女如命,他的女儿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他是爱女如命,可他自己也想杀了那个护卫。你阴差阳错还让他女儿成了郡主,而我却让他丢了高官。你又是我的人,所以再怎么说,关长平更应恨的人该是我吧?”
“你又未做过父母,不懂父母恨不得疼子女所疼。受子女所受之苦。”
“我不懂为人父母,可我懂为臣为官热。懂人的取舍、贪欲。”
“你偏要问我,我怎知?”
李盏瑶起身便要走。李辙却将她拉住,“那好,我换个问法,”他目光炯然地盯着她,“在邵阳时,为什么你会觉得刺客可能不是太子的人,你以为是谁?”
李盏瑶拧着手腕,想从他的手里逃脱开,“我,我是瞎说的,皇兄你,你先放开我。”
“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认为害你的人,勾结北戎的人里头就有……”他盯着她,一字一字挤出,“陈南青?”
“没有!”
李盏瑶猛退一步,惊恐问道:“你为什么会怀疑陈南青!”
“陈南青知道钟侃来了边境。钟侃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孤身一人,除了你还有谁能让他远赴边境?陈南青七窍玲珑心,怎会看不透!”
李辙逼视着她,“十六!你到底在怕些什么?如今这事,关乎的不仅仅是你一人!还是你觉得,即使这般,我也会因他放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