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去哪儿!”
他还能去哪儿?前脚万佛殿出了事,后脚人就被带到南正阁。想想也知道,这与太子逃不了干系。他不去,南正阁的人,想怎么编排他们怎么编排他们。可他到了南正阁,阁内所有人像躲瘟疫一般躲着他。李辄直闯南正阁阁主的祭礼殿,谁敢拦他,齐昭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人撂翻在地。南正阁的人,一向端正自持,走路都要行不动裙,被这么赤裸裸打阁内人的仪态,就是在甩南正阁的脸。阁主藏不住了,只能出来迎接。“和菁公主呢?”
“十一殿下,您这般对南正阁不怕皇上斥责您吗?”
“我再问一遍,和菁公主呢?”
李辄目射寒剑,齐昭更是只要主子一发话就能将人从楼内扔出去的气势。“殿下,下官是臣子,一言一行都奉的是皇命。和菁公主是在南正阁,不过,公主在斋戒、净身,去浊,不能接接触任何外人。”
“好,我不为难你。你带公主来的理由是什么。”
“恕下官不能告知殿下。”
南正官皮笑肉不笑恭敬回道。李辄睨着眼,冷哼一声。随即南正官就被齐昭从单手拎着半个身子都倾在窗外。齐昭威胁道:“这可是三楼,大人想清楚了。死一个南正官,殿下最多被责罚几日,你可是连命都没了。”
皇帝对南正官的话向来重视,朝中无人敢对他不敬,就连太子都要给几分薄面,这十一殿下是疯了!南正官再不满也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便想先搪塞过去,大不了再去找皇上告他一状。“皇上下令,让和菁公主以身祭佛。殉,殉道。”
李辄气血翻涌,一口血吐了出来。“殿下!”
齐昭扔开南正官,眼疾手快地扶住李辄。李辄擦了擦嘴角的血,戾着眼看南正官,“细说!”
南正官本不想说,可完全被眼前的人吓到了,一双眼里都是愤恨杀伐,他预感到如果自己不明说,很可能没机会走出南正阁!“西南异星冲撞主位,万佛殿倒塌是上天给皇上的警醒。若想主位破灾,需西南异星在坍圮之地,以身祭佛。上苍才会免去皇上的罪责,万佛殿才能继续修葺。”
“西南异星,位居西南的女性子嗣,有血光之灾,与万佛殿有关联的,只,只有和菁公主。”
“是谁让你们这么说的!”
李辄一副吃人的模样。“殿下!不是南正阁的人,是宫里直接传来的秘令。下官只是照令行事。”
“是何时。”
“昨日。”
“我是问,何时要公主去殉祭!”
“这,这个月十一,也就是五,五日后。”
五日后,五日后?到底,你把你的子女们都看成什么!又一次,又一次要我把珍视的人,生生夺去吗!李辄离开南正阁就往宫里去。可进了宫,左等右等也见不到皇帝。辛掌印看他气色太差,一张脸煞白,想也知道是从病床上直接起来的,于心不忍地劝道:“十一殿下,您病体未愈,先回吧。皇上此刻没有空闲见您。”
“辛掌印,我无事。我再等一等。万佛殿塌了,我还未向父皇请罪呢。”
辛掌印深深叹了口气,对十六公主他是爱屋及乌,对祭祀做过劝阻,可皇上对万佛殿的偏执已经到疯狂的地方。李辄就在殿前跪下,大声道:“万佛殿坍塌,儿臣有罪,特来向父皇请罪!”
李辄在皇帝面前,一向算听话,这一年更是将皇帝的心思揣摩得无人能及,从一个闲散的皇子一跃成最看重的皇子之一,今日怎么这般失去分寸。皇帝显然是想低调处理这件事,他怎还上赶着拱火。殿内,太子见皇上不耐烦的表情,暗暗笑了,“父皇,让十一进来吧。他还受着伤。再说,若放任他在外乱说,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波澜。这事也该让他这个负责人知晓。”
李辄进殿,身上的血已将衣裳颜色渗得更深几分。他只当太子不存在,下跪行礼道:“父皇,儿臣知罪。”
“起来吧。”
李辄不肯起,“父皇,为什么要让十六去殉祭!”
皇帝有些不悦地撇他一眼,“你知道了?所以急急赶着来质问朕的吗?”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不清楚,殿宇塌了,查因果,判处罚,后再修便是。为什么要让十六去殉祭?十六她与万佛殿一点关系都没有!父皇要责罚,也该责罚儿臣。不管父皇作何处罚,儿臣绝无怨言!”
“你错了,这不是处罚,这是为大沥福祉的牺牲。等十六殉祭后,朕会破格让她进皇家主陵。”
皇家主陵惯常只有帝后、皇子皇孙及其正妃可以入葬。“父皇!您听信小人谗言,万千神佛,从未听说过,需要以人性命为祭礼的!求您,三思!”
“放肆!”
老皇帝怒道,“我不追究十六触犯主位星罪责,可她以女子血染万佛殿,坏沙门净地。大师占卜,必须殉祭。”
“父皇!”
李辄跪着向前挪了两步,抓住皇上的衣角,“父皇要将我如今唯一珍视的妹妹也夺去吗!”
他的眼尾泛红,只似要滴血。太子冷嗤笑一声,“十一,十六是你妹妹,也是我妹妹,更是父皇的女儿,这般说,只似你一人有人伦之情。”
“你闭嘴!”
“父皇!姐姐和母妃都被夺去了,儿臣知道,父皇您当初是迫不得已。儿臣这些年,不敢也不会怨怪父皇。可这次不一样,您有选择,儿臣求您,将十六留给儿臣。万佛殿当初还是十六和亲去仇丹才得以动工,您看在十六的苦劳上,取消殉祭。”
李辄的头重重磕在老皇帝的脚边。“父皇!儿臣顶着满朝文武的压力,为您修万佛殿。邓首辅一向对修万佛殿不满,如果您再为修殿殉祭一个公主,他很可能会率领朝臣全力组织修殿!父皇,儿臣求您三思啊!”
他的头又重重磕在地上。“李辄!”
老皇帝气急败坏,“你敢威胁朕?邓决明要拦,就连他一块殉了!谁敢与他一块,便也一道殉了!朕做错什么了?不过是要修一个殿而已!几十年的辛苦,朕还不配修一个殿吗?这是他邓决明的朝堂,还是你李辄的!你口口声声不怨怪朕,可字字句句都是怨怪朕。你母妃,你姐姐,她们的死,你怨怪不了朕。是朝局使然!”
李辄直起身,一脸悲戚却眼含自嘲地看着老皇帝。“你听好了,”老皇帝怒道:“万佛殿如今停修了,你也受了伤,你就将仇丹所有事务即刻都转交给太子。万佛殿的修葺你也不用再管了!”
“父皇是一定要十六殉祭了吗?”
老皇帝不答反而道:“来人,带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