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张上的字迹还算工整,接下来几张,显然为应付差事,字迹越来越潦草。最后一张甚至完全失了字形,飘忽忽如一团稻草。李辄:“字如其人,文如其人。宁西西,你这鬼画糊的字落在了纸上,我都替你汗颜。”
宁西西低着头,暗暗扣着指甲。齐昭不忍劝道:“主儿,您别骂西西了。今日是制炭司倒碎炭的日子,西西看家里炭少,也去抢了些。她人小灵活,倒是拿回来不少……”李辄听了怒气没消,还更甚了:“宁西西,我是不是交代过,你在这儿,只需要做一个八九岁孩子该做的事。读书、识字、玩耍。如果你硬要当一个大人,那也没必要与我们呆在一处了。”
“不要!”
一直沉默的宁西西,害怕了,自己只是不想成为别人的包袱才懂事、勤劳。她也想做一个孩子,可孩子就是包袱,包袱总会是被丢弃的。宁西西怯生生道:“我,我会好好读书!别,别赶我走,行吗?”
李辄虎着脸,冷冰冰道:“全部重写。写两遍。写不完不许吃饭不许睡觉。”
说完,人便拂袖而去。人走后,宁西西才用袖子抹了抹眼泪。齐昭安慰道:“西西,主子是为你好。”
宁西西端着笔,点点头,“昭哥,我知道。”
她怎能不知道呢,读书对一个人意味着未来的基石,做一个孩子则意味着被关爱。自己从全家掌上明珠,跌落到泥潭深渊,世界的残忍与黑暗一下堆到面前,又岂会不知好坏呢。一定,一定要爬出来……齐昭出来后笑道:“主子以后若有自己的孩子了,定然是个严父。”
会有吗?不会吧……李辄反嘲笑道:“你肯定是个没有原则的女儿奴。”
齐昭不好意思笑笑,打岔道:“主子这些日子,看这本书好久,是有什么特别的吗?”
李辄手里的是一本破旧的雪域奇谈。“我在想,雪域的一些灵异怪事,会不会根本不是怪事。而是现实发生过,只因时间久远,越来越模糊,大家便认为那是奇谈了。”
齐昭:“主子是指镜湖和我们看到的大怪兽。”
“朱小宝说,他问过一些一辈子都呆在临雪城的老人,没有人听说过雪域出现过大型的怪兽。这便很奇怪。难道是我们运气好,才遇到?”
正说着话,朱小宝在外头叫嚷:“辄哥!辄哥!”
李辄与齐昭一道出来:“怎么了?”
“死,死人了……”临雪城死人太正常了。朱小宝却像撞见鬼一般惊恐。城门口的空地上,一团厚厚的红色雪块放在中央。血块里还夹杂着各中泥水一样的内脏。想是人死了,热血流到雪地里再与雪结成一整块的冰。走近一看才知道,冰块里的人犹如落在纸张上,扁扁的,平平的。而泥水一样的内脏是因被生生挤出体内早造成的。周围有人吵嚷着谈道:“看着像被东西活活砸扁的!”
“不是砸扁的!你没听阿吴说,他们是在一个完全空旷的地方看到他的!什么东西能砸到?”
“那是在别的地方砸的,再丢到那儿的!”
“你是不是傻?在别的地方砸,再运到这儿血早冻住了!哪里还会和雪结在一起?”
“是不是冤魂索命啊?”
“啊?有可能。我听说他之前是个将军,杀人无数!”
“城主来了,城主来了……”李辄和朱小宝从人群里挤了出来,静然思索着。力量很大,人几乎是在瞬间变为平面。李辄脑中忍不住冒出那日镜湖附近看到的两只怪兽和书里的猛犸。“辄哥?你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
大沥都城。皇宫。太子禀告完最新的万佛殿建造进程,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一旁的七皇子李羡,似笑非笑地睨着太子。这么长时间,李羡坐山观虎斗,看着太子算计走一个三皇子、一个五皇子,就在自己觉得时间差不多准备出手时十一皇子跳出来。结果这个十一太出乎意料,与太子弄得两败俱伤。一个被贬到西北雪域,一个不允参与朝政。太子手里的臣子还被损得所剩无几,如今,太子不过是苟延残喘。如此大好的局面,李羡是唾手可得。老皇帝听到万佛殿再一年内便可完工,很是开心,由衷赞叹道:“这个十六,倒是真有些手段。”
七皇子李羡抢先道:“是啊,十六妹妹确实很能才能。前些日子儿臣还听户部说,只这几个月财政收入,便有往年一整年之多了。”
太子嘴角抽搐,两个人言语间,似乎已将全部的功劳都锁定在李盏瑶身上。老皇帝:“不过呢,行事没些章法。吏部和御史台还有一些与南方有些瓜葛的官员,没完没了地上弹劾奏书。”
七皇子:“这帮大臣好不识趣。十六妹妹又不是官员,受他们哪门子弹劾呢?”
老皇帝:“所以他们就把矛头指向朕。说朕疏于管教,乱了朝纲。说公主也代表皇室的脸面,如此在江南胡作非为,任意抓捕当地官员,弄得人心惶惶,名不聊生,是损害了大沥朝廷颜面。怎么他们就不看看,若没有十六这般的手段,万佛殿修得起来?国库能丰盈起来?”
七皇子:“父皇,干脆把这事扔给内阁和户部的大臣处理。这些人是受到十六妹妹恩惠的,总是拿人手短了。”
老皇帝点点头,便是认同:“还有兵部。兵部最近国库进账颇多,好几个地方开始与朕要钱要粮。让那些武夫与御史台的人闹去。”
七皇子:“让大臣们停止参十六的事,就交给儿臣吧。儿臣保证让所以大臣们只记十六妹妹的好和父皇的英明决策。”
“也好。”
老皇帝注意到太子的脸色有些差,于是又安慰道:“太子最近也辛苦了。万佛殿修好后,朕会好好奖赏你。”
太子:“儿臣惶恐。能为父皇分忧,修万佛殿,儿臣已喜不自禁。”
“既如此,朕今年的寿宴,便交由你来办。”
太子:“儿臣遵旨。”
老皇帝还真是雨露均沾,太子心底默默冷笑几声。太子和七皇子李羡从老皇帝养心殿出来后,七皇子快一步拦住太子道:“皇兄,父皇的寿宴可得好好办。一个疑似通敌叛国的皇子,除了修修庙宇,办办寿宴,好像也没有其他事物能放心交给他吧。”
太子根本不把李羡放在眼里,他所图谋地,早就不在皇帝身上了。如今,不过是障眼法哄着皇帝。“七弟,这般急为十六开脱,是想拉拢她吗?”
“拉拢谈不上,只是觉得小十六是个有趣的人。我身为兄长,当然是能搭把手便搭把手了。”
太子冷嘲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