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纵横荒原的无耻恶棍,除了去占有每个让他心痒的美丽女人,最大的爱好,竟然是擦干净手上的鲜血后,安静的坐在高高的土坡上,遥看着瑰丽的星空,幻想着无垠的自由,所以他费劲千辛万苦,葬送掉无数拾荒人的性命,在荒原鬼市的大厅里,布置出了一个星空的穹顶。再无耻的恶棍,也有他的精神追求,至于现实的,当他头上最后一缕黑发都变得灰白后,他又用无数拾荒人的性命,想要去博一个安度晚年的可能。他到底想要什么?这个日后酿成极冰荒原无数杀戮和血腥的黄昏,荒原鬼市的瑰丽大厅里,四个人,也没有想到日后会发生什么。只是略有些漫长的利益交易后,一个带着狐狸面具,身材曼妙的妖娆女人,推开银色的大门,手里明亮的金属托盘上,放着四杯玫红的红酒。完美的交易,需要一个小小的庆祝。海瑟姆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侧脸看向身边的德里克,这位圣光之子虽然轻佻的捏着那位妖娆狐女的丰满屁股,但是海瑟姆知道,这位圣光之子那张可笑的小丑面具后面,一定是一幅森严冷笑的邪异面容。这位大人手下那些天使之翼们,现在,应该紧紧追踪着离开鬼市的那些聚集地的土财主们。海瑟姆并不担心那些天使之翼的战斗能力,毕竟,他还有埋在鬼市废墟里的隐秘后手。一种全新进化的“魔鬼”!这个秘密,必须掌握在圣城高层的手中。只有死人才能真正的保守秘密。海瑟姆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他有些可惜,因为他想到了那个身材矮小的神选子民,很多年了,他都没有碰到过能为奴隶抗争圣光之子的神选子民,这么有趣的一个男人,原本稍稍勾起了他的一点兴趣,可惜,明天日落之前,他应该已经成了极冰荒原上一具冰泠的尸体。可是海瑟姆不会知道,林秋雨并不是什么神选子民,而且他现在,才带着一个男孩的尸体,一个刚刚回魂的憨货和一个一直默默流泪的小女孩,刚刚离开鬼市外围的谷地。之所以前紧,后松,是林秋雨的战斗本能,让他在鬼市的大厅里,第一眼看到围拢过来的天使之翼,就能感觉到对方毫不收敛的恶意。巷战意味着危险无处不在,密闭空间里的战斗,更是意味着需要决死而生的死战勇气。尽快的离开大厅,就能最快获得回旋的余地,他还没有狂妄的觉得,自己能够杀死两个,身高接近三米,浑身披挂着铠甲,使用巨大金属铁剑的奉灵骑士。离开那扇漆黑的大门,林秋雨夹带着男孩的尸体,带着夹带着小女孩的叶谷雨,没有慌张的想要冲出鬼市,而是利用鬼市里那些密密麻麻排列的棚屋,兜兜转转的逐渐接近着鬼市的入口。他甚至还数次钻进某个棚屋,饶有兴趣的看看那些破烂的地摊货里,有没有自己想换的东西,而奇妙的就是,他在最后一次钻进某个棚屋后,解下叶谷雨背后的那个包裹后,一把将那个包裹扔给了面相凶恶的拾荒人,在那个肮脏的男人翻捡着包裹,漏出贪婪的神色时,林秋雨一句话没说,从地摊上收起两样破烂的东西。在那个拾荒人怪异的眼神中,林秋雨带着始终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叶谷雨,离开棚屋,快速走向鬼市的入口。踏进那条昏暗又破败的走廊前,林秋雨回头看了一眼后方。两个带着天使之翼的强壮男人,不近不远的跟在后面,其中一个男人,还嚣张的拔出雪亮的匕首晃了一晃。林秋雨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只是沉默的跟在叶谷雨的身后,最终安稳的离开了荒原的鬼市,直到攀上外围的谷地,林秋雨回头看了看昏黄光线下的荒原鬼市后,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空,血红的夕阳,只剩下天边的一缕残留,那缕夕阳的形状,抽象的像是一把血红的骨刺。他放下男孩已经僵硬的尸体,缓慢的摘下脸上那张简陋的狼皮面具,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黄昏时开始冰寒的空气,依旧抬头看着天边残留的夕阳,问了叶谷雨一个简单的问题,“为什么没有推开这两个孩子?”
为什么?叶谷雨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他看了看地上男孩那僵硬又冰冷的尸体,伸出粗砾的大手,一把抓下了脸上的狼皮面具,他让寒冷的西风灌进胸腔,心里还是迷迷糊糊的,却执拗的瞪着林秋雨的侧脸。感受到叶谷雨的目光,林秋雨依旧平静的看着天边逐渐淡化的那缕夕阳,“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这两个孩子和你一样,都长着黑色的头发,都有黑色的眼睛,在满屋子叽哩哇啦的恶心鸟语中,他们说着你能听懂的汉语,他们也许姓赵,也许姓李,他们有和你一样,带着祖宗传承的华夏名字。”
叶谷雨不知道什么同胞之情,不知道什么民族大义,他只觉得,他的心里火热的,让他想要扯开狼皮的皮衣。血色的夕阳消散一空,昏黄的光线,是黑夜来临前,最后的一段光明。林秋雨转过身,眼神淡漠的看着叶谷雨,“这两个孩子,今天被卖到了荒原鬼市,总有活下来的机会,”林秋雨向前走了一步,眼神中的淡漠变成了无情的嘲讽,“可是,你这个蠢货,却让一个孩子变成了冰泠的尸体。”
他再次向前跨出了一步,微微仰头,眼神中带着刺骨的寒冷,紧紧盯着叶谷雨憨厚的面容。“我没有!”
叶谷雨嚎叫着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一双牛眼中已经泛起了通红的血丝。“真是个被爹惯坏的狗崽子!”
“你没有?”
林秋雨歪了歪脖子,伸手指了指叶谷雨腋下,“放下孩子”叶谷雨放下腋下夹带的那个小女孩,微微弯腰,攥紧了拳头迎向了林秋雨。他迎来的第一下,是抽中大腿外侧的凌厉抽踢,左腿又疼又麻的提不起力气时,他感觉到眼前一花,腰胯处,已经传来猛烈的撞击。昏黄的天空中还没有星星,丑的让人喘不上气,叶谷雨平躺在冰泠的地面上,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天空。聚集地里每年都要死人,男人,女人,死的最多的还是孩子,他见过很多的死人,也见过很多死了的孩子,可是只有今天,他都不敢仔细看看那个孩子的尸体。他知道,那个孩子的死和他有关系。可是,扔出去的那块面包,真的是他的好心。他知道自己错了,可不知道错在哪里。眼前的视线被什么挡住,看不到那片昏黄丑陋的天空,他感觉冰冷的寒风,又冲进了自己干瘪的胸口,叶谷雨剧烈的抽动了一下鼻子,怔怔的目光,看到了林秋雨漆黑的瞳孔。林秋雨安静的低头,看着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叶谷雨,注视着这个憨货几秒后,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十八岁,在两百年前的和平年代,正好是上高三的年纪,这个岁数的孩子,懵懂的思考中,永远伴随着不屈的叛逆。老师的严厉和父母的说教,就是通向人生的自由道路上,恶心,碍眼的两滩狗屎。现在,核爆寒冬之后的荒原时代,聚集地里的孩子们,虽然被饥饿和寒冷,摧毁了娇柔,造作,一切安逸的生存习惯,但是年轻的叛逆,永远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林秋雨真的很烦说教,但是来到极冰荒原的半年时间里,能和温情有些牵连的,只有一个瘦小的小姑娘,一个眼前的这个憨货壮汉。一脚踹中叶谷雨的肩膀,“站起来!”
林秋雨声音不高,语气里,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强烈。看着眼前的憨货站了起来,却有些萎缩的少了一种压迫的强悍,林秋雨压着抬腿抽击的冲动,让自己的语气尽量的和缓,“你没有能力去救那两个孩子,却又像施舍一条野狗一样,随手给了他们一点活下来的希望。”
林秋雨叹了口气,没有在接着往下说。林秋雨恼怒的,只是叶谷雨这个憨货轻率的冲动,内心深处,其实欣慰着叶谷雨的善良,哪怕这份善良,在和平的年代,会被很多人说成是侮辱的施舍。可是,这是在极冰荒原,一口粮食,也许就是一条生命的消逝,善良和邪恶,在生存和死亡面前,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对错。一切,都只是每个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