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半天,消息便传开。王府长史葛诚因为太过担忧燕王的病情、神魂恍惚,走路时竟然一脚绊倒在门槛上,摔了个头破血流,陷入昏迷。燕王和长史几乎同时出事,王府中不免人心惶惶……关键时刻,还是王妃娘娘强忍着悲痛,站出来稳住了大局,将王府中的各项事安排的井井有条,这才没出什么乱子。病床上,朱棣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刚刚睡下。即便事后服下解药,但对身体的伤害还是不可避免的,须得再静养一番,才能恢复精神。朱瞻壑从床边的凳子上下来,转头便看到朱高煦和朱高炽已经回到了房中。“葛长史那边……”“已经让他闭嘴了。”
朱高煦咧嘴一笑:“周医师说,就算醒了也会昏昏沉沉、不能说话,只要一直用药,就能一直维持下去。”
“壑哥儿,葛长史真是咱们王府的内奸?”
朱高炽忍不住道:“要是万一咱们猜错了……”“他就是。”
朱瞻壑摇摇头:“奶奶和道衍大师都知道这事,爷爷其实也知道。”
“只不过他如今精神不好,睡前忘了此事,咱们就得替他弥补上这个窟窿。”
“否则爷爷付出这么大代价,再让他传出什么假病的消息,之前的努力岂不是付之一炬?”
朱高炽和朱高煦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一脸病气的朱棣,同时陷入了沉默“此人确实该死!”
片刻后,朱高煦咬牙切齿地道:“要不是现在杀了他,会惊动暴昭老贼……”朱高炽犹疑了片刻,却道:“壑哥儿,你觉得咱们是不是应该提前做些准备?”
经历了上次的密谈,他对朱瞻壑的重视上升了不只一个档次。这话竟然像是在向他请教。“葛诚病的实在是太巧了,要是让暴大人、张大人他们怀疑是咱们做的,那咱们知道内鬼的事岂不是就要暴露了?”
话虽然有些拗口的,但他的担忧却不无道理。朱高煦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但却没说话。“他们肯定会生疑。”
朱瞻壑冷笑一声:“但只要咱们先发制人,他们就没这闲心思了。”
“爷爷和王府长史巧合般地同时病倒,若外人不知道葛长史是内应,他们会觉得此事对谁最有利?”
朱高炽神情略有恍惚:“自然是朝廷和张大人他们……”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目中满是震撼。朱高煦差点就想明白,可他突然不说了,剩下的答案就如隔着一层窗户纸一半,就是戳不破,让他不禁抓耳挠腮。“那就是他们干的。”
朱瞻壑果断地道:“葛长史分明就是被他们留在王府中的内应毒害,其目的便是让燕王府彻底乱起来。”
“甚至咱们还能暗中放出消息,暗示所有人,就连爷爷的病情都是他们所为。”
“没了王爷和长史,王府便群龙无首,只能任他们施为了。”
“所以这一切肯定是他们干的!”
“高啊!儿子!”
朱高煦听的眼睛越来越亮,到忍不住大声赞叹!“爷爷还在睡觉呢。”
朱瞻壑急忙推开朱高煦伸过来要揉自己脑袋的大手,示意他小点声。“此计……甚妙也。”
朱高炽缓过神来,却有些担忧:“只不过王府的人都被他们盯得紧,要散布消息……”“只能请道衍大师帮忙了。”
朱瞻壑补充道。“确实如此。”
朱高炽点点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差人去请大师帮忙。”
朱瞻壑看着他离去后,又突然想起什么:“爹,王府长史司里现在还有多少姓卢的人?”
“姓卢?”
朱高煦也不问朱瞻壑要做什么,下意识便思索道:“十来个吧?具体我不清楚。”
“长史司的事得问你大伯,你要是问现在王府里还有多少姓卢的将校、兵卒,我倒是知道。”
将校?朱瞻壑一怔,先前由于葛诚的身份,他一直将目光放在了王府长史司里。可实际上这叛徒却不一定会出在王府长史司!万一是燕山护卫里的人呢?又或者是宦官?甚至再极端些,万一是王府里的宫女呢?朱瞻壑神色变幻,有惊喜、又有头疼。喜的是终于拓宽了思路,那姓卢的叛徒很可能就要被他揪出来了。但头疼的原因也在这上面。仅仅长史司里就有十来个姓卢的人,若再加上兵卒、宦官等等,他怎么查的过来?现在或许只能一步步来了。……布政使司衙门。“武公公这就要走?不妨在北平多留几日,让我等一尽地主之情吗?”
“不必了,几位大人。”
亦失哈无视他们假惺惺的客套,淡然道:“皇命在身,陛下还等着咱拿倪谅、於谅等人回京师复命,燕王爷的病情也刻不容缓。”
“既然今次来北平的差事都办完,咱家也该回去了,还请几位大人在北平保重。”
张昺也没坚持,而是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在下到通州送武公公一程吧。”
“张大人的好意咱心领了。”
亦失哈摇摇头:“只是陛下最不喜咱这等宦人出宫办差时,与官员迎来送往。”
“今日差事办完,宜当速速归京。”
此话一出,张昺也不再多劝,只得道一句:“武公公路上保重。”
同张昺等人道过别后,亦失哈便领着两位太医、以及押解着倪谅、於谅、周铎三人的宫中禁军一同离开衙门,踏上了大船,沿通惠河向南行去。张昺等人没送他到通州,但还是来到了积水潭码头为他送行。“没想到,这位武公公倒还是个利落人物。”
张昺望着远去的船队,感叹道:“昨日到了北平,今日就走了。”
“看来先前倒是我等多想了,此人既没借着皇命在身,作威作福、趁机敛财,也没扰民滋事,而是全心全力为陛下办差。”
“昨日在通州码头未曾停驻,或许也并非目中无人,只是以陛下的旨意为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