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卢……”朱棣喃喃自语,眉头渐渐皱起。良久之后,他长长叹了口气,表情异常复杂,看不出究竟是庆幸,还是失望。朱瞻壑见此这才问道:“爷爷,难道您先前就知道王府里还有细作?”
朱棣看着他轻轻一叹,拿出一张纸条。朱瞻壑读完后一惊:“爷爷,这是……”“这是张信送回来的。”
朱棣有些疲惫地道:“如今王府内另有细作已成定局,最难的是如何找出这人来。”
“爷爷方才没想到什么有嫌疑的卢姓之人吗?”
朱棣眉头紧皱:“本王重用几个宦官中并无姓卢的人。”
“但还留在王府中的亲卫中却有人姓卢,王府长史司中与葛诚交好的官吏中也有人姓卢……”他非常重视朱瞻壑的梦境,沉声道:“这些人都得严密监视起来。”
朱瞻壑也点点头,话音又是一转:“爷爷,但我梦到有姓卢的细作,却不代表王府里就没有其他细作了。”
“这种关键时刻,还是要谨慎一些为好。”
“不错……”朱棣颇为认可地点点头,目中隐隐还有几分后怕。“昨日幸好你考虑周到,否则要是让葛诚把消息传出去,那就功亏一篑了。”
“要是爷爷没病倒,肯定也能想到。”
朱瞻壑却毫不居功,腆着笑脸道:“正是因为有爷爷以身饲病,以一己之力拖住了朝廷,否则我,还有奶奶、大伯他们就算智谋再多也没用。”
此言一出,朱棣先是怔住,随即欣慰感怀地笑了起来,摸摸朱瞻壑的额头。连因病苍白的脸色都泛起一丝健康的红润。……京师金陵。亦失哈的队伍昼夜不停,有运河处便行船,运河堵塞的地方便乘快马前进,数日后终于抵达了终点。紫禁城。亦失哈俯首跪拜在朱允炆身前,一一禀报着北平之行的详细。“……承运殿中燃着十数炭盆与一大火炉,炽热无比。”
亦失哈跪地垂首,说的绘声绘色:“然燕王身拥火炉,却依旧面如金纸、嘴唇苍白、不断寒颤,而身无滴汗……”朱允炆的面色不断变幻,时而怀疑、时而震撼……待亦失哈禀报完,他又将目光转向后方的张、刘二位太医。“武公公所言,句句属实。”
张太医对当时的情况依旧心有余悸:“陛下,臣与刘太医入殿给燕王诊病,其中当真如火炎地狱一般。”
“燕王爷而今已经病入膏肓,火毒因急怒已经开始侵入心肺,致使五感不存、神智不清、冷热颠倒……”他苦着脸道:“臣与刘太医一时间也不敢盲目施救,只得先开了方子缓着。”
“还请陛下再给些时日,让臣与太医院的诸位同僚一同商讨一番,再谈如何施救。”
朱允炆的面色已经无比凝重:“还要多少时日?”
“这……”张太医一时语塞,说不出个期限来,还好刘太医及时替他道:“回陛下,燕王爷的病情非比寻常,就连典籍中所见也不多。”
“若是贸然用药,很有可能导致病情就此恶化,让王爷……身故。”
“还请陛下多给些时日,好让我太医院将王爷的病再仔细研究一番。”
这话一下子吓住了朱允炆,不治就不治吧,可别给治死了,那就麻烦了。“如此……把握大些也好。”
他盯着这两个太医,有些狐疑地问道:“多给你们些时日,当真能万无一失?治好王叔的病?”
两个太医嗫嗫嚅嚅,那肯定是不行的。只不过多给些时日,燕王自己就病死了,还用得着研究他的病情吗?“还请陛下放心。”
张太医也是混迹宫闱多年的老人了,自然明白皇帝陛下的顾虑,打着包票:“就算用药后对病情无大帮助,也肯定不会有害。”
朱允炆松一口气,紧接着又意识到场景不对,急忙转舒气为叹气。“唉~”“王叔一生为大明镇守边疆,没想到竟染上如此怪病。”
他摆摆手,示意亦失哈、张、刘太医退去:“二位太医一定要尽快讨论出诊治王叔的办法来!”
“是,陛下。”
待三人告退后,朱允炆这才将目光望向一旁的黄子澄,目中还带着几分犹豫:“黄先生,既然四叔都已经病入膏肓,那这於谅、周铎二人还有审问的必要吗?”
“肯定要审。”
黄子澄坚定道:“陛下,就算燕王身故,燕藩也并非就没了。”
“只要陛下现在不想除去燕藩,那就还会有下一个燕王。”
朱允炆摇摇头:“燕王世子朱高炽与朕交情好,又饱读诗书,是个贤才,自然让他继任燕王之位。”
他最忌惮的只是四叔朱棣,并非燕王这个位子。换了下一个燕王继藩,就不可能保持这样的威望和对军队的掌控力了。至于燕藩……削倒是要削,但到时候也不必急于一时。没了燕藩做缓冲,朝廷就得自己面对来自北疆的骚扰和威胁了。而他刚刚登基,自有一番野心,欲令天地换新颜。但这野心却不在开疆拓土上,而是涉及大明的内政、法度、刑名等等各个方面,想创造一个比太祖时更繁盛,更强大的大明朝。蒙元余孽的骚扰只会牵扯他的精力,令他烦不胜烦。若有个放心之人能在北疆替他挡住这一切,那自然是好事。黄子澄自然也明白朱允炆的心意,接着道:“只要燕藩还存在,多一些钳制他们的手段终归无错。”
他顿了片刻,语气幽幽:“更何况,燕王的病情是真是假也还不一定!”
朱允炆一惊:“黄先生,此言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