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那边能做的已经都做完了，王爷还是先把王府内的风波处理了吧。”
道衍和尚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展开。朱棣定睛一看，其上写着一行蝇头小字。“除葛外另有细作，欲探葛、王府秘情，可能救葛出府。”
“葛诚！”
朱棣猛然一惊，弹起身子，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冷汗。千思万虑，居然忘了此人！要是他再去胡说了，那王府的努力、自己受的苦岂不是都要付诸东流？该死！“王爷无须担心。”
道衍和尚笑眯眯地道：“王爷刚昏迷的时候，你的好儿孙就已经处理完了葛诚之事。”
“如今他再也传不出消息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朱棣缓缓松一口气，在道衍和尚的搀扶下又重新躺回床上。他后怕地闭上眼，口中呢喃着：“险些功亏一篑……险些功亏一篑……”念叨了片刻，又突然睁开眼睛：“死了？”
“没死。”
道衍和尚摇摇头：“是长孙殿下找贫僧要来的药粉，只要一直用药，就能让他一直睡着醒不来。”
朱棣脸上的紧张终于完全放松下来，渐渐浮现出笑容：“本王就知道，壑哥儿行事缜密……”“好！好！”
“王爷还是想想这另外的细作吧。”
道衍和尚见他想着孙子直乐，都忘了间谍的事，忍不住提醒道：“此信是今日一早有人秘密送到庆善寺的，贫僧觉得大概是张信送来的。”
“形势危急，不得不防啊！”
朱棣也渐渐回过神来，冷笑一声：“葛诚刚出事，他们就要打探他的情况，看起来很着急啊……”“这是猜到葛诚得知了本王病情的内幕，想尽快知道吧？”
他侧头望向道衍：“葛诚昏迷一事是如何对外宣称的？”
道衍看了一眼朱棣，面色稍有古怪：“葛长史由于太过担忧王爷的病情，心不在焉、神不附体，一脚绊倒在门槛上，摔得头破血流，昏迷了。”
朱棣愣住，嘴角抽搐。这个理由……很强大。但实际上，葛诚要担忧也只会担忧他死不了。“且为了不让暴昭等人怀疑，昨日世子殿下还差人来寻了贫僧，让贫僧在城中散步消息……”道衍和尚面上带着几分感慨，娓娓道来。朱棣听着听着，眼睛越来越亮：“妙计！”
“只不过这计划肯定不是老大想出来的！”
他斩钉截铁地道：“肯定是别人出的注意！”
朱棣思索了片刻，望向道衍和尚：“难不成是壑哥儿？”
道衍和尚笑着摇摇头：“王爷莫要问贫僧，贫僧也不知道。”
“那肯定就是他了。”
朱棣哼哼着道：“老大的脑子太迂腐，老二的脑子太笨。”
“也就是本王的孙子，才能随机应变，借力打力。”
道衍没理会他的猜测，而是继续道：“只可惜散布消息不能一蹴而就，昨日贫僧只是刚开始行动，暴昭、张昺等人就已经得知了消息，做出了反应。”
“不过好在这计划甚妙，后续依旧能让他们投鼠忌器，自顾不暇。”
“他们作出反应未尝不是好事。”
朱棣却沉声道：“至少现在我等知道了王府内还有一细作！”
“否则让此人继续潜伏下去，必定后患无穷。”
“只是此人的身份不好确认。”
道衍和尚皱眉道：“这细作若真要救葛诚出燕王府，那还可以利用葛诚钓一钓此人。”
“但就怕这人小心谨慎，根本不理会葛诚的死活。”
朱棣也觉得如此，沉声道：“救人动静太大，他肯定会先打探消息。本王这几日便足不出户，只用一个宦官送餐送药。”
“他要想探听本王的消息，就只能从这宦官身上打探。”
“我等只需监视住这个宦官，看看都有谁接触他，或许就能查出谁是细作。”
“话虽如此，但也并非万无一失。”
道衍皱眉道：“王爷对外宣称病情加重前，接触的宦官也有几个。”
“此外还有燕山护卫中的部分将领，应当也知道实情……”他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而是静静等着朱棣做决定。朱棣沉默了。先前他接触的那些人，都是他确定能信任的人。要是这些人也背叛了……朱棣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无论如何，他都要为王府的大多数人考虑。再睁开眼后，他又是那个冷静的燕王了：“先前本王接触的人，也要严密监视。”
只是，若是连这些人都不值得信任了，还真不知道要用什么人来监视他们。“还有，两个细作之间也可能有交集。”
朱棣闭目想了想，又补充道：“与葛诚走动频繁的人也有嫌疑，也可以试着从这个方向排查。”
“是，王爷。”
道衍和尚应声道。……午后。朱瞻壑来到房中时，见到的正是躺在床上看书的朱棣。“爷爷，你醒了？”
朱瞻壑快步来到床边。“壑哥儿来了？”
朱棣的精神不太好，缓缓放下书本，对他笑了笑。朱瞻壑犹豫片刻，还是道：“爷爷，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有一个姓卢的人向外传递王府的情报？”
昨日思索再三，他还是决定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朱棣。需要排查的目标太多，仅凭他自己恐怕完成不了，只能让朱棣来做了。越早揪出这细作来，他传出致命消息的可能就越小。“什么？”
他没想到朱棣对这句话的反应却出奇的大，猛然从床上坐起身，紧紧望着朱瞻壑。“壑哥儿！你真梦到王府有细作了？”
“嗯。”
朱瞻壑点点头，既然都说了，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梦里也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不知为何，冥冥中我就知道他姓卢。”
“姓卢……”朱棣顾不得其他，当即在脑海中排查起有嫌疑的卢姓之人来。朱瞻壑在一旁却有些纳闷，看朱棣这模样……怎么像是早知道王府还有细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