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圣旨出了皇宫，急速发往北平。这道圣旨并非直接传给燕王府，但对燕王府的影响却非常大。“王爷……”张玉苦笑望着朱棣，讲述着他们这些人在开平卫的经历。“……当日圣旨突然到达开平卫，要我等回北平，接受排查。那宋忠好像也早有准备……”朱能也有些垂头丧气：“王爷，那宋忠直接调集他的亲兵把我等聚在了一块，再加上那老阉狗带着的圣旨，我等甚至连调兵的机会都没有。”
朱棣坐在椅子上，面沉如霜：“回来就回来吧……”燕山四个护卫，从最上面的指挥使、指挥佥事，到下面的个别百户，都被一股脑儿地遣返回了北平。如此一来，燕王府在燕山护卫中几乎就没有了心腹军官、将校。长此以往，四个燕山护卫岂不是要落入宋忠的手中？“朱允炆……”朱棣的声音冷若寒霜：“他倒是寻了个好借口！”
“王爷，都是末将管教不严，不曾想竟出了倪谅这等叛徒……”张玉表情痛苦，这个叛徒还是出在他的燕山左卫。“此事不怪你。”
朱棣摆摆手：“这倪谅可能是朝廷在燕山护卫中埋下的暗子，潜伏不动，就是等的这一刻。”
“什么？”
张玉和朱能皆瞠目结舌、震惊无比。“王爷……这……”张玉先前也曾做过这等设想，只是一闪而逝。可他如今看朱棣的态度，竟是对这个想法有些确信？随即，张玉又想到了一个更危险的可能，猛然惊呼道：“王爷，若这真是朝廷的手笔，那除了倪谅之外，他们是否还会有其他暗手？”
“这也是本王担心的……”朱棣眉头微皱，脸色发白，神色忧虑：“还留在开平卫的那些人就先不用管了，想管也摸不着。”
“但同你们一起回到北平来的这些人里……”张玉与朱能同时色变。要是这些人里还有内奸……“怪不得！”
张玉恍然，而后惊出一层冷汗：“怪不得那圣旨先前要我等回北平受审，可回来后那暴昭、谢贵等人只是走了个过场，就让我等回来了。”
“末将本以为他们是暂时不愿意与王府撕破脸皮，逼急了我等。”
“现在想来，暴昭他们恐怕还存着让这细作继续打探王府机密的心思！”
“那……那究竟谁是朝廷的细作……”朱能已经听傻了眼。朱棣也叹了口气，轻轻揉着额头：“要是排查，定会引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只能先让你们多盯着他们，待会本王再让丘福、陈珪、火真他们多散布些人手。”
朱棣说的都是他绝对信任的心腹，几乎不存在背叛的可能。“是，王爷。”
张玉面色凝重，实际上心中也没底。回来的人这么多，北平城这么大，他们能做的也有限。“你们不必太过担心。”
朱棣似乎也看出了他们二人的担忧，便出声安抚、稳定人心道：“朝廷在王府安插细作，本王在北平也不是没有人。”
到了这种时候，已经不能再藏着掖着了。“北平都指挥使张信，便暗中在为本王做事。”
“张信？”
张玉和朱能瞠目结舌。那可是都指挥使！不声不响间，王爷居然就已经策反了这么一个北平重臣！“王爷，他先前还同暴昭一起去过开平卫，就是倪谅举报燕府谋反的那次，可他也没……”朱能面带急切，可说着说着声音就缓下来。想想当时的情况，张信能做的也极其有限。“怪不得……”张玉自震惊中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若真如此，那当时张信的一些举动就有解释了。“张信极其重要，本王曾叮嘱过他，有的事就算不做，也绝不能露出破绽。”
朱棣沉声道：“你们自己知道他就好，切莫再与外人言！”
“定当如此。”
张玉和朱能郑重地站起身来，拱手应是。不用朱棣说，他们也能意识到张信的重要性。蛰伏以待天时，等到机会来临，便是致命一击，或许就有改天换地的威力！朱棣示意他们二人坐下，又沉声道：“这内奸不动还好，只要他向朝廷传递消息，张信迟早能察觉到他。”
“末将等尽量多多监察。”
张玉倍感压力：“若能不动用张信，还是不要让他冒风险了。”
“嗯。”
朱棣轻轻点头，送走了他们二人：“你们也小心谨慎。”
“是，王爷。”
望着二人的背影，朱棣这才喟然一叹。“多事之秋……”不仅王府内有找不出来的细作，燕山护卫们回来同样还带着细作。只是燕山护卫中的细作他能让张玉等人排查，可是王府里的细作就只能靠他自己了。……北平布政使司衙门。暴昭、张昺、谢贵、张信四人再次齐聚一堂。“本官已经查明消息。”
暴昭神色凝重地道：“燕王从未生病，他从头到尾都是装出来的！”
另外三人默然。虽然他们早就猜到有这个可能，但当事实摆在面前时，还是心惊不已。“燕王，好大的胆子！”
张昺面色沉凝，隐有怒气勃发：“此乃欺君之罪！”
“此事需得尽快禀明陛下！”
谢贵也急忙道：“燕王隐忍至深，所图必然甚大！”
“三位毋需担忧，本官即日便启程，亲自回京向陛下禀报。”
暴昭缓缓站起身来，所言却是让张信和谢贵一惊。“暴大人，为何这么急切？”
张信忍不住问道：“燕王装病，那些燕山护卫的将领回归，如今北平局势波诡云谲，正是需要大人坐镇的时候！”
谢贵虽与张信有隙，但此刻也忍不住点头。暴昭面露无奈之色：“如果可以，本官也愿留在北平帮助几位。”
“只是如今陛下派往各地的采访使已经陆续回京，前日送圣旨的刘公公也带来了陛下的口谕，要我尽快回京，禀报在北平的所见所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