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大在这桌上只能敬陪末座，这里的每个人他都不敢拒绝，每个人都是他讨好的对象。在李浚以及几个陪酒士卒刻意的灌酒下，他很快就喝的神志不太清醒。就在这时，一个小卒悄悄从门口溜进来，不着痕迹地与李浚对视一眼后，来到刘大身后，拿起了他脱在后面的外衫，又悄悄溜出门。酒桌上众人对这一幕似乎毫无所觉，依旧有说有笑地谈着，甚至还有专人牵制住刘大的注意力。酒宴又进行了一会儿后，刘大的外衫终于被原封不动地放了回来。只是后脖颈的衣领处比先前稍稍鼓起了几丝。刘大对这一切都没有察觉，依旧大口喝着酒，大口吃着肉。一桌人吃吃喝喝到深夜，醉醺醺、几乎连路都走不了的刘大才被几个士卒驾着返回营帐……张集双眼微红，耳朵紧贴在营帐边上，听着外面的动静。今晚他在营帐中翻来覆去半夜，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踏出那一步。隔着厚厚的营布，都能闻到外面一行人身上的浓厚酒香。张集喉咙动了动，咽下了疯狂滋生的口水。“刘大兄弟，等回了大宁可别忘了哥几个！”

“放心……放心……”刘大舌头都大了，似乎有些迷迷糊糊，说话都含混不清：“赵……赵大哥……我就算忘了我老娘，也忘不了你……”还要放他回大宁？张集心中剧震，那自己是不是也能跟着回去了？“唉？李千户给你的赏钱？别掉了！”

双方即将分别时，送刘大回来的士卒突然从地下捡起了什么东西给刘大，并好心提醒道：“十来两银子呢！路上小心点。”

有士卒调笑道“要是不想要可以给兄弟们分分，可别往地下扔啊！”

“要！要！要！”

即便喝的有些神志不清，但刘大还是忘不了银子，猛地揽回怀里：“我不光要这些，还想要事成之后千户大人赏的那百两银子呢……”“哈哈哈……”哄笑声渐渐远去，刘大似乎也回到了营帐，倒头睡下。万籁俱寂。只有张集急促的喘息声在营帐内不断起伏。什么好酒、什么好肉……现在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张集脑海中只有百两银子！如果说一桌酒肉还不值得他用性命为之一搏的话，那么百两银子绝对够了！甚至是远远超出的价码！只是现在已经晚了。李千户说不定早就去睡觉了，这时候再去打扰，肯定没好果子吃。张集的后悔如毒蛇般噬咬着他，恨自己刚刚为何那么软弱，瞻前顾后。要是早点和外面的看守表明态度，现在他是不是也会有十两银子的赏赐？是不是也会有一百两银子在事成后等着他？张集紧紧攥着衣袖，心情有些狂躁。哒哒……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直来到营帐门口。张集心跳蓦然慢了半拍，激烈的情绪猛地换成畏惧。这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莫非察觉到偷听了？他的心不争气地跳了起来。“换班了！换班了！”

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吵醒了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看守。“怎么才来啊……”他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在李千户那边多喝了点，一不小心过头了。”

换班的士卒自知理亏，干笑着送他出去。张集听着外面的对话，稍稍松了口气。随后，他的心思又渐渐活泛起来。“里边的，还活着没？”

醉醺醺的看守完成了换班，隔着帘子问里边喊了一句。“活着！活着！”

张集急忙凑过去。先前他因为犹犹豫豫，错失了一次机会。这次他不想再那样了。想到就要赶紧做。再拖下去，这个看守也睡着了，机会岂不是又没了？“这位大哥，刚才你们一块喝酒，是不是把和我一块的刘大也叫过去了？”

“嗯？”

门口的帘子被掀开，看守探过头，一股子酒气冲进张集的鼻子。他喝的有点多，下意识就瞪大了眼睛：“你小子咋知道的？”

张集干笑一声：“刘大回来的时候在外边嗷嗷嚷，我睡着了都让他吵起来了。”

“这个王八蛋，都让他保密了……”看守似乎喝得不少，这样的话都没觉出什么不对来。“大哥，李千户叫刘大那小子干什么去了？还请他喝酒了？”

“瞎打听干啥？”

看守瞪了他一眼：“不该知道的别问！”

“大哥息怒！大哥息怒！”

张集急忙解释道：“我这不是也想替李千户分忧吗？”

“他刘大能干的，我一样能干！千户大人说什么，我就敢什么！”

“比他干的还好！肯定让千户大人满意！”

“你？”

看守看了他一眼，满是酒意的脸上眉头皱起。“不管干什么，多个人总多把劲儿使不是？”

张集眼巴巴地看着他。“也是这么个事儿……”看守醉意上涌，依在椅子上嘟嘟囔囔了几句，似乎说话都不怎么清醒了：“那小子要帮李千户在大宁打探机密，李千户可给他不少银子……”“我也能打探！我也能打探！”

张集激动的差点压抑不住声音。“那就……也算你一个……”看守的声音隔着帘子，已经非常模糊。但张集却如闻仙乐，喜不自胜。他心跳加速，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大人，那……银子呢？”

外面半晌没回话，张集正纳闷的时候，看守的呼噜声已经传入他耳中。张集神色一僵，悄悄掀开帘子望向门外，那看守已经睡死过去了。一角月光从掩着的门布缝隙中照进来。没人看着了，要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