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洲经过抢救稳定了病情,脑供血正常,身体各器官正常,他被推送到看护病房。 莫小年当机立断扔下所有的事去病房看他。当她看见他的头颅缠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纱布,顿时收不住眼眶里的泪水,又生生把哭音憋进嗓子眼里。 “病人需要静养,恢复的问题不大,尽量不要再外出了。”
护士口述医嘱,莫小年听完频频点头,眼角的泪痕清晰可见。 护士欲言又止,默默推门出去了。 莫小年独坐病床前,安安静静地坐着,什么都不做。她含春带雨的目光扫过他的每一寸身体每一个角落,顾洲呼吸浅浅,迄今为止能证明他还活着的证据就是起伏规律的胸腔和空气中监护仪不绝于耳的声音。 “滴滴——滴滴——” 绿色的波动条划上划下,它跳地越自由,莫小年越心安。 顾洲昏迷三天后,终于在一个清晨恢复了些许清醒的意识。他睁开眼,第一眼便看见眼袋发黑,睡眼惺忪的莫小年。 “你醒了?”
莫小年跳起来,急忙招呼医生复检。 主治医生面色温和,在记录本上写写记记,同时告知顾洲:“一切正常,好好休息,咱们医院增添了很多志愿者朋友,辛苦顾队长,这几天别忙活外面的事情了。”
听到医生的标准回答,莫小年提着的心才算安心落意。 “你想干什么?喝水?什么?”
顾洲的嘴唇微微开合,像是有所意图,可是身体刚恢复一点,他还难以表达自己的意思,莫小年俯身贴耳仔细倾听,试图听到什么需求。 “谢——” 气音渐出,她见微知著。 “不用谢我,韩启拼命把你背回来的,医生尽力救你,我什么都没做。”
莫小年快舌直言,生怕顾洲误会是她救的他。 顾洲虽精神萎靡,但发生了什么他还有印象。韩启紧张地呼救,求救无果直接背着他奔下公路拦车救人,回到医院,他躺在病床上被推进手术室,甚至手术中医生说的话他都印记在心。 更何况照顾了他三天三夜的莫小年。 “你现在还需要静养,这几天想吃什么啊?我给你做,如果我不会,我就去买。”
莫小年心情大好,原来比得到更开心的事情是失而复得。 顾洲轻轻歪头,用最后的一点力气道了一句:“病号面。”
莫小年一愣,“面?”
顾洲眨了眨眼睛,表示确定。 “嗯,行,反正吃点清淡的也好,我马上回去坐,你等着啊。”
她欣喜若狂,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言语淡定,内心却波涛骇浪难以停歇。 顾洲目送她离开,再偏头,迎上了温暖直射的阳光,外界风和日暄,暖阳缓升,从东至西,普照世间。 生命突然不需要所谓的意义了,意义便是同你好好活着,竟然是这世间最美的愿望。 顾洲床头多出几份水果和糕点,大概是看望的人送来的。莫小年将他们分门别类的放置,医院总归是细菌很多,她已经打包了一部分回家,剩下的都是留给顾洲清醒后吃的。平时在家东西随便乱放的女孩,上心起来还是很不一样的。 莫小年马不停蹄地做好病号面,权衡之后又害怕以他现在的牙口可能还不太容易咀嚼,于是又多煮了几分钟才装盒。 雪凝冰,冰化水,水结冰,周而复始,冬天已经过去一半了。 年后十天,病患的数字趋于稳定,医院本身的病房不够用,政府提案修建了方舱医院,施工单位在南江市的近郊空地上加急建设两间可容纳一千人的大型集合性空间。 南江市第一医院的空间一下子腾出了好多,人们松快极了,大家再也不用为交叉感染和消毒问题发愁了。 韩启刚养伤一周,就又被派遣到集合医院管理治安巡逻查岗,夜以继日,好不辛苦。 班萱整日盯着他的动向,一边做方舱医院的志愿者,一边盯梢,韩启不敢懈怠于吃药休息,因为一旦疏忽了自己的手,班萱便会当头喝棒。那滋味,和小学时把计算题粗心大意算错了妈妈要惩罚自己一样恐怖如斯。 “班小姐,你就别跟着我啦,队伍马上要巡逻。”
韩启换上防护服,一边认真做消杀,一边劝退班萱。 班萱欲言又止,停在门口不动。 韩启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药吃过了,伤口一切安好,请领导放心,属下一定管好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和每一滴血液,不让它们吃亏,不让它们随意贡献出去,为国为家为领导而保护自己。”
“嘁,谁是你领导,谁稀罕关心你。”
班萱反而不认账。 韩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想做我领导还不容易,你可以不光现在管我,以后也有权限管理,而且同意当日起,留存不限时间的管理权利,看你乐意不乐意了?”
班萱语结,刚想说点什么,外面的队友便喊韩启检查队伍出发,韩启来不及听她的发言,急冲冲离开了。 班萱怅然若失,半句话塞在嘴里。 …… 顾洲恢复的速度很快,没几天便能下地走路,只不过磕坏的是头,总归有时还是晕晕乎乎的,必须半扶半趁地走,像两岁顽童学走路,一步一定。 “不错啦这个步伐,你磕坏了脑子,行走不畅很正常,多——”韩启吐槽两句,往嘴里塞了一个橘子,“练习练习就好了嘛。”
顾洲越听越烦,尤其当着莫小年的面吐槽他,他好在上半身还挺灵活,抓起枕头就往他头上砸去。韩启侧身一躲,枕头砸中了墙面,反弹到地上,极其可怜。 韩启吞掉整个橘子,“杀人灭口不是好习惯,尤其是对救命恩人。”
“……” 莫小年捡起枕头打了个圆场,“哎呀都是兄弟何必呢,哦对,韩队长你少吃点橘子,那玩意儿上火。”
虚为调解,实则挑衅。 韩启自然一清二楚,他无所谓拌嘴逗乐,看见顾洲行为正常他便目的达到了 他故意不经意说:“谁家的自然帮着谁,我不在这儿自讨没趣了,萱萱还在一楼等我吃饭呢,各位再会。”
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什么叫谁家的自然帮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