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短视频平台正火，我也不知道能火多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录制一些视频，等我有机会发上去，看看有多少流量。”

“你录了么？”

吴总问道。　　“录了一个，还只录了一半。”

陆凯道，“是急诊科的那个镇科之宝。但急诊科也太过分了，一只乌龟他们当成宝贝，我录制个视频都不让。”

“我看看。”

吴总伸手。　　陆凯找到视频，把手机递给吴总。　　看不见陆凯那张带着油腻、略有猥琐的脸，入镜是那只熟悉的乌龟。　　“都以为医生是唯物主义，其实大家信的特别杂。”

“比如说这只乌龟，据说有了它，急诊科的急诊大抢救少了很多。”

吴总微微皱眉。　　他不知道陆凯这么“胡说八道”到底好不好。要是给人一种大型三甲医院的医生都这么迷信的感觉，那岂不是很糟糕。　　虽然陆凯说的是实情，可是……　　吴总总归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这就跟最近几年每年都有3-4次省城鞭炮大作，别问，问就是财神爷过生日是一个道理。　　生活艰难，大家都想平稳过日子，都想着多挣钱，也说不上迷信。　　只能说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视频里，陆凯给大家介绍这只乌龟，上上下下的拍摄。别说，他的镜头感还挺强，虽然出镜的只有那个镇科之宝。　　“你准备怎么拍我？”

吴总谨慎问道。　　前几年有个二逼麻醉医生，在妇科手术的时候开直播被直接判了，吴总可不希望自己落到那种下场。　　开车归开车，大家说说笑笑是正常的，可一旦拍成视频、直播，意义完全不一样。　　而且泌尿外科全名一起写在网上都得被打几个星号，就这，还想着拍视频？　　吴总很谨慎的看着陆凯。　　熟归熟，不守规矩的事儿可不能做。　　“就这样。”

陆凯拿着手机，直接放在头顶45°角的位置，抬头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手机是关闭状态，只是做个样子。　　“大家好，我是大家的老朋友，天天撞墙的小凯。”

“……”　　这特么是什么开场白，吴总沉默。　　“我现在在泌尿外科，也就是俗称的吊外。”

“等！”

吴总一下子怒了，抬手拍在陆凯的腿上，啪的一声。　　“吴总，吴总，都是为了流量。”

陆凯连忙赔笑，“观众么，都喜欢猎奇。”

陆凯努了努嘴，剩下的话他没敢说出口。　　其他科室的人会诊的时候总是说你们吊外你们吊外的，怎么自己就不行。　　他可不想惹怒吴总。　　“算了，今天累了。”

吴总摇了摇头，他还是无法接受，虽然说短视频平台他也不少刷，“睡吧。”

陆凯并没有沮丧，本身也是玩，吴总不同意录制短视频对他来讲也算不上打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吴总捋了一遍要急诊碎石的患者。　　虽然他看见吉翔心里就有一种畏惧感，但是吴总知恩图报。　　吉翔避免了一起医疗事故，自己总要做点什么。　　既然吉翔提了激光碎石的事儿，那就带他做几台。　　说是急诊，其实已经住院1-2天，完善术前检查，和车祸、刀伤、休克的患者不同。　　甚至有些患者疼痛减轻，他们心中对手术的恐惧已经远远超过疼痛。　　毕竟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是常态。　　吴总又看了一眼王大校和墨成规的慢诊手术。　　他们才从门诊回来，慢诊手术少。安排碎石手术在两人的慢诊手术后，吴总可以说是相当上心。　　和那个小规培生接触了几次，一次比一次惊心动魄，吴总总是觉得吉翔哪里不对劲，但自己却说不出来他哪不对劲儿。　　医生、护士陆陆续续站好，准备交班。　　“那个小吉医生。”

刘主任见吉翔进来，随口说道，“昨天跟你说准备一下大比武的事儿，把你名字报上去了啊。你上点心，给咱院挣个光。”

“我会很努力的。”

吉翔道。　　“交吧。”

刘主任背靠着窗台，懒洋洋的挥了挥手。　　昨天半夜的急诊手术打乱了他的作息，现在还没歇过来。一想今天有3台肾癌的手术，刘主任就一脑门子的官司。　　不过这些年也已经习惯了，熬着呗，自己再累谁会理睬，手术还能不做是咋滴。　　交完班，转病房，上手术。　　“小吉医生，今天的手术你跟着上来看看就行，先别急着动手。”

墨成规认认真真的和吉翔解释道。　　不知不觉中，墨成规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把吉翔放在平起平坐的位置上对待。　　“墨老师，今天做什么手术。”

“膀胱癌的手术，部分切。”

吉翔心中一动，听系统NPC说泌尿外科最难的手术是膀胱全切肠道代膀胱术。　　感觉没多难。　　不过吉翔尊重系统NPC，知道系统NPC的每一句话都是临床经验的总结，里面蕴含了不知道前人的磕磕绊绊。　　吉翔没多问，也没去系统手术室尝试学习更高等级手术。　　他就像是一名真正的规培生一样，帮着送患者、消毒、铺单子。　　站在二助的位置上，吉翔帮着递一递器械、用吸引器吸吸烟，这些小活他干的相当溜。　　墨成规和王大校也没想到吉翔会这么老实，上台后一句话都不说，多余的动作一个都没有。　　要是换自己在吉翔的年纪有这么高的水平，可是做不到这么老实。　　年轻人么，谁不想显摆一下。　　但吉翔却表现的相当低调，这让墨成规与王大校更是满意，对他的好感拉到满。　　术毕。　　看了一台手术，吉翔隐约明白了系统NPC的意思。　　从前自己认为肾移植是泌尿外科最大的手术，其实肾脏的血管没那么多，基本几个大血管一吻合就行，重点还在术后的排异反应上。　　可是膀胱却不一样。　　膀胱的供血血管极多，甚至有些毛细血管网构建。　　看样子这里是手术的难点，吉翔心里想到。　　“墨教授，我借小吉医生用用。”

吴总站在后面看墨成规和王大校做完手术便说道。　　“哦？”

墨成规回头看了一眼吴总。　　“今天急诊是3台碎石手术。”

吴总笑了笑，“多个人手术做的快点。”

墨成规点了点头。　　不过他留了一个心眼，没放心直接把吉翔放走，生怕吴总会在手术台上做点什么。　　要不然有值班医生在，老总没必要非拉着一个规培生上手术。　　把患者送回去，生命体征平稳，吉翔手脚麻利的把急诊患者带上手术台。　　“别紧张。”

吉翔见患者板着脸，虽然没有脸色发白，但却很不轻松，便安慰道。　　“医生，疼不疼。”

患者问道。　　“我们科啊，在院里面有一个外号。”

吉翔没有回答患者的问题，而是笑眯眯的和患者开始闲聊。　　吴总跟在一边，他正琢磨今天能教吉翔做点什么。听吉翔这么说，目光落在他高大的身影上。　　“别的科室都叫我们通下水道的。”

吉翔微笑，“你想啊，通则不痛，痛则不通。通的过程可能会有一点点感觉，但做完手术以后吨吨吨的下水和哗啦一下的畅快比，我觉得都不算事儿。”

这个比喻让吴总很无奈。　　通下水道的、吊科，这些都是医院那些好事的医生给起的外号，往严重了说带有一定的侮辱性。　　可是吉翔这么自黑，尤其是吨~吨~吨~的模仿下水道堵的声音，倒有几分贴切。　　“医生，好像是这个理。但我怕你们实在捅不开，把马桶敲碎。”

吉翔开玩笑，患者也没那么紧张，和他说了自己的担心。　　“不会的。”

吉翔笑道，“现在的设备多好啊，从前把体外超声波碎石，说是无创，但有效率也就那么回事。太大不行，太小不行，很多失败的例子。”

“现在呢？”

“吴老总不是都跟你讲过了么，现在用镜子进去，眼睛看着往出取。要是结石太大，比输尿管粗，就用激光打碎。”

“眼睛看着……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吉翔和患者一边扯淡，一边走向手术室。　　患者和吉翔聊了一会，注意力被转移，的确轻松少许。他往后看了看，见吴总去换衣服，此时他和吉翔已经走到手术室门口。　　“医生，问你个事儿。”

患者压低了声音。　　“怎么了？”

“我家那口子没找到主任，你们这也太忙了……”患者有些踌躇，犹豫。　　“想找主任做？”

吉翔笑了笑。　　“今天给我做手术的吴医生倒是很和善，可我总觉得他年轻。”

“做手术不能这么看。”

吉翔道，“你做什么的。”

“夜市卖麻小的，住院一天耽误老多事儿了。”

“就像是你卖的小龙虾，有些人没胆、软脚、脑壳里面装满了屎，可是身价却很高。”

“！！！”

“做手术么，就是唯手熟尔，你说是吧。看着人五人六的……我不是说主任啊，好多人你感觉行，其实水平也就那么回事。”

“就像是有些米其林大厨？”

“对呗。”

吉翔道，“做饭的水平也就那么回事，手术也一样。吴总你别看着年轻，他天天做，手熟的很。”

被吉翔的安慰把心里的紧张抚平，患者终于轻松了一点点。　　进了手术室，吉翔转身去更衣室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