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吉医生，微创手术的操作有点难，尤其是导丝从膀胱进输尿管口的那一步，和外科手术不一样。你先看两天，别着急动手。”

吉翔换衣服的时候吴总站在一边先给他打预防针。　　吴总是真怕上了台，吉翔就变个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不能想，一琢磨这事儿，吴总浑身的骨头都有点痒。　　“嗯，好的吴总。”

吉翔没有反驳吴总的话。　　他经过系统手术室的手术训练，整体水平已经超越了临床带组教授、主任达到省内顶级水准。　　吴总这种住院总的手术水平也就那么回事，吉翔一早就可以碾压他。　　但吉翔只是笑笑，老老实实的站在助手的位置。　　“呦，今天体位摆的很快啊。”

巡回护士风风火火的回来，手里拎着一堆东西，看见患者摆的截石位很标准，夸奖道。　　“楚姐，赶紧开包吧。”

吴总催促道。　　“准备好了，那我开包了。”

“你们要干什么？！”

患者疑惑的问道。　　麻醉是连续硬膜外+鞍区麻醉，患者能听到医生和护士之间的对话。　　他相当不理解为啥要给自己开包。　　手术室里的人都怔了下，很快巡回护士反应过来。　　这种事儿大家早就习以为常，车速只要足够快，一切都是静止的。　　可是患者不习惯。　　车速快的要把他颠下去。　　“手术无菌包，消毒过的。”

巡回护士没当回事，简单解释道。　　“我第一次知道竟然还有别的歧义，楚姐，你天天开包，好让人羡慕。”

吴总笑嘻嘻的说道。　　“别扯淡，三台手术呢，赶紧的。”

巡回护士斥道，“也不知道中午吃完饭再来，非要连台做。”

“楚姐，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解除患者的病痛。患者不舒服，我哪有心思吃饭，你说对吧。”

“你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信不信我一会把结石揉成大力丸塞你嘴里。”

吴总耸了耸肩，开始手术。　　输尿管镜插进去，一点点行走，通过尿道进入膀胱。　　吴总移动镜头，先看了一圈膀胱里的情况。　　膀胱微微发红，颜色正常，没有结石和息肉。吴总随后对比两侧输尿管，选择患侧进入。　　进入前吴总又和麻醉师核对了一下，确认没搞错左右。　　虽然吴总核对的行为太过于谨慎，但吉翔却没感觉到有问题。　　在系统手术室里，系统NPC都是再三核对，哪怕面对的是模拟人，他也怕弄反了方向。　　非血管腔道导丝由导丝杆、弹簧软头及包塑层等组成。　　按弹簧软头不同和是否包塑分为大头硬导丝、平头硬导丝和包塑导丝。　　吴总选择斑马导丝是平头硬导丝。　　在找好输尿管口之后，吴总活动了一下手腕，和吉翔说道，“这里的操作是最难的，导丝太细，膀胱里还有尿液，再加上膀胱的肌肉痉挛等情况影响，想要成功插进去有一定难度。”

“那叫置入。”

巡回护士纠正道。　　“一样，一样。说话文邹邹的没啥意思，置入不就是插进去么，有啥区别。”

吴总说了一句后就没有和巡回护士贫嘴，专心致志的操作斑马导丝对准右侧输尿管口。　　歪了……　　吉翔一看吴总的手形就知道这次肯定插……无法成功置入。　　吴总说的没错，这一步的确是最难的，要不然系统NPC也不会教自己旋转法和上挑法两种解决问题的手段。　　在系统手术室里，这一步吉翔学了很久才略窥门径。　　可惜，吴总别说是门槛，他连大门在哪都不知道。　　输尿管口在膀胱的褶皱里藏着，可不是一张白纸上有个洞，只要把斑马导丝送进去就行。　　而且输尿管口还随着膀胱的蠕动而动，想要成功置管，相当不容易。　　第一次，失败。　　吴总也没想着可以一次成功，他把斑马导丝退后一点，准备再来。　　墨成规站在后面，见吴总没有想打压吉翔的意思，也就放了心。　　吉翔可是自己的学生，至少墨成规是这么认为的。　　护犊子的心思谁都有，墨成规也这样。　　他准备看吴总置管成功就走。　　失败一次不算什么，墨成规也是这么想的。　　甚至墨成规自己操作，十次八次不成功的情况都很常见。　　要是实在不行，需要在灌注液压泵扩张输尿管开口，经安全导丝引导直视置镜。　　碎石、取石手术的最大难度并不在石头，而在这里。　　第二次，吴总的操作依旧失败。　　吴总的无菌帽开始有些潮湿，能隐约看见他被压扁的头发。　　简直了！　　自己本想着教吉翔怎么做手术，还一个人情，可谁知道患者的输尿管口竟然这么难找。　　吴总凝神，他把各种杂念都抛诸脑后，专心致志再来一次。　　失败！　　失败！！　　失败！！！　　接二连三的失败让吴总有些灰心。　　“准备灌注液吧。”

吴总叹了口气。　　随后他安慰患者，“要往膀胱里打点水，然后加压，这么好操作。”

患者不懂，听吴总这么说，只能茫然点头。　　吴总把斑马导丝递给吉翔，让他把着，随后准备灌注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墨成规站在后面也比较无奈。　　患者的输尿管口的确隐藏的比较深，难怪……等等！　　下一秒，墨成规看见吉翔眼睛看着镜子，右手微微捻动斑马导丝。　　！！！　　墨成规一下子怔住。　　吉翔的动作标准，比吴总标准一百倍！　　激光碎石是最近十年左右刚开展的技术，墨成规年纪越来越大，操作导丝精细置入有些困难。　　吴总年轻，水平还在他之上。　　但墨成规基础扎实，他至少能分辨出水平高低。　　上挑法！　　标准的、如同教科书一般的上挑法！　　墨成规的瞳孔缩小，眼睛眯成一道缝，死死盯着吉翔手指间的斑马导丝。　　而此时吴总正在准备灌注液，没看到这一幕。　　吉翔竟然会做输尿管镜手术！　　一个骇人的念头出现在墨成规的脑海里。　　如果他割皮包的水平很高，墨成规也能理解。　　医学生都有实习期，可能是吉翔天赋特别高，跟着老师做几台环切术就彻底掌握了这个术式也说不定。　　可是，输尿管镜的手术属于三级手术！　　虽然是微创，但它的手术级别很高，吴总这种住院总也是刚刚能够到手术级别。　　真要是很严格的要求，连附二院的住院总都没资格做。　　正常来讲吉翔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么高级的手术。　　然而！　　斑马导丝在吉翔手指间像是活的一样，一点点往前走，缓慢而坚定。　　这特么哪像是新手能做出来的事儿？　　和吉翔相比，吴总才像是一个毛头小子，新婚之夜折腾的满头大汗都没办法，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能顺利置入。　　墨成规看见吉祥的手腕微微压低，眼皮子一阵乱跳。　　的确，不是蒙的，这是最标准的上挑式手法！　　几个呼吸间，斑马导丝终于停了下来。　　进去没有？　　墨成规疑惑的看着吉翔。　　要么，是他照猫画虎，只是模仿的太像，以至于自己产生错觉。　　要么，吉翔在呼吸之间已经成功把斑马导丝置入患侧输尿管。　　“灌注泵准备。”

吴总沉声说道。　　准备好灌注液，吴总靠近镜子，准备在看一眼。　　当他的视野落在术区的时候，手一下子凝住。　　导丝！　　斑马导丝！！　　自己跑进输尿管里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无数惊叹号无名出现在吴总的脑海里，他一下子懵住。　　“吴老总，赶紧的。”

巡回护士已经准备好连接加压泵，她见吴总不说话，像是一尊雕塑似的站在那，便催促道。　　“……”　　吴总怔怔的看着镜子，他搞不懂斑马导丝是怎么进去的。　　“先……先不用……不用了。”

吴总结结巴巴的说道。　　“搞什么搞。”

巡回护士不高兴的斥道，“一会用一会不用，你是不是昨天没睡好。”

“已经进去了。”

吴总无奈的说道。　　“嗯？进去了还要加压，你有病啊。”

巡回护士一点不惯着吴总，尤其是看到他木讷的样子更是心气不顺。　　吴总没还嘴，他又仔细观察了一眼。　　斑马导丝的确成功置入。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但不管怎么说导丝只要进去就是好的。　　吴总继续操作，将输尿管镜缓慢深入直至结石位置。幸运的是结石没有再找自己麻烦，就明晃晃的在哪。　　他先用钳子夹住结石，试了试，确定结石太大根本没办法顺利从输尿管里完整取出。　　启动钬激光碎石机进行碎石操作，吴总把输尿管结石击碎至1~2 mm左右大小，比较大块的结石通过取石钳取至膀胱。　　手术过程顺利，没有出现输尿管黏膜破裂、输尿管小穿孔等症状。　　虽然如此，吴总还是谨慎的在输尿管内部留置双J管内引流并保留导尿管。　　后来的手术虽然很顺利，吴总凭借肌肉本能在操作，他一直有些恍惚。　　手术结束，吉翔送患者回去。　　吴总闭上眼睛，眼前满是那根斑马导丝，莫名其妙进入右侧输尿管口的斑马导丝。　　回头看见墨教授在看手术，吴总下意识问道，“墨教授，你一直看手术？”

“嗯。”

墨成规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小吴，你跟我来。”

吴总脱掉手术衣，随手扔到一边，跟着墨成规离开手术室。　　“小吴，你是不是被斑马导丝忽然插进去吓了一跳？”

墨成规也没走远，而是站在走廊里低声问道。　　吴总点了点头。　　“我看见了，是小吉医生操作，用的上挑法。”

“！！！”

“十几秒吧，做的很稳，一次就成。”

“！！！”

吴总已经无法言语。　　眼泪像带着沫子的苹果汁一样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