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堂的早晨是很热闹的，各色猛兽嘶吼，比公鸡打鸣有用得多。过了寅时，鸦木会带着群狼在屋宇农田间巡视。碰到那赖床不起的，直接让狼拖进粪坑，名曰养肥。

朗鳌赤条条在井边，用凉水冲洗，激得他精神抖擞。头儿让他先打熬筋骨。思量昨天喝的兴起，可不能贪图。那黑脸鸦木可不讲情面。

真羡慕狸七的狐魂，他自己只得个黄鼬，相当不入流。只听得牙颜悲号，他连忙跑去。

灶房里牙颜身躯显得过于庞大，滚来滚去碰倒满地锅碗。狸七端个木盆，热腾腾汤面和干粮，切好的咸菜顶脑袋上。

狸七：“和你说刚出锅太烫，没想到九尾也怕热。”

哈，牙颜这个馋嘴货，吃大亏啊。见他纵是满地滚依然含着吃的不愿吐，朗鳌跳过去捞起尝尝。

好吃。

“师兄，几时去练功？”

朗鳌：“你学过功夫或者术法吗？”

狸七微微点头：“练过阵子，刀法凑活。”

朗鳌从墙上挑了又挑，找出把刀来，狸七抽出来试试，是好钢。吃完饭，牙颜万分勉强表示可以看在做饭份上给狸七炮制些丹药，不忘提醒他一顿要吃三斤精粮。

俩人说说笑笑朝院子那边走。

朗鳌“牙颜爱吃，正好你做得一手好饭。堵住他嘴就好。我们这儿啊，人数不定，三五十人。鸦木是头儿。明管事负责钱财供给，司徒登是大师兄。岁数没那么大，功法了得。你要先和他过两手。我们呢出去办事得看头儿的意思。”

狸七按捺住心情，刚看到大门，里头冲出只大黑狗。朗鳌立马惊恐起来。

“坏了，狸七你快溜。我忘了这茬。”

狸七刚想说他不怕这狗，呼啦啦七八只鸦木的狼腿子涌出。个个铜皮铁骨扫帚尾，目中凶煞气冲冲。

狸七二话不说，抓紧刀朝外飞奔。那群狼闭嘴猛追，左右包抄，那条狗吼声震天甩不脱。只追得狸七是上屋入水，绕着屋子跑到要流泪。被狼追和被土匪追可大不相同。土匪尚可讨价还价，轻易不杀人，狼是奔着吃你来的。

鸦木拿个茶壶站门口，见一时半会咬不到，高声说：“晌午时逮不到你，再来吃饭。”

说罢大摇大摆回去补觉。

急的是狸七要跳井，舍不得这条命。转身奔向菜地农田。瞥见有几只分开进了靠近外围山峰草甸山凹里。是要把我赶过去吗，小看人不是，我到底有刀。

霎那间雪亮刀锋出鞘，这狼看似凶猛，没啥特别本事。砍翻两个，保准他们一哄而散。当他急停身要出手时，那条黑狗口吐人言吓他个跟头。

“呔！那娃子，伤到我们老大要拿你洗刷干净晾成肉干下酒呢。”

啊，狸七好想骂人，不对，是骂狗。他将刀插到土里，先揪住最先扑上来的狼头，对着鼻头狠狠捶下。抬起脚踹飞另一个。捏团泥拍到狼脸上迷了眼睛。其他狼开始围住他，低头呲牙。

“用拳头总伤不到你们。我可是常进山打猎，寻常兽物手到擒来。”

捉住狼腿抡得飞快，狼群东倒西歪，可惜满地萝卜青瓜碎掉不少。今儿早起来，他察觉自己腿脚力气大上许多。鸦木说融的好并没骗他。

狸七站稳脚跟，摆开架势，狼群是退开十来步，并没有撤退打算。

“喂，要耗到晌午吗。你的部下不大管用啊。”

大黑狗张开四条腿，那身子烟一般膨胀，眨眼变得三人高。脚爪竹筐大小，腾空蹦过来。啪叽按倒狸七。踩得他只有出气没进气。

“小的们，上去啃。灭灭他威风。”

于是狸七呼天抢地干嚎。双手双脚血淋淋。耍赖啊，为啥派个妖怪来追我。

大黑狗蹲旁边训话：“哼，不知天高地厚。让你见识下什么是妖。若不是灵师地盘，先咬你脑袋吸脑髓，扯开肚皮嗦肠子。吃了肝，吞了脾，咽气之前噬你的心。剩下骨肉喂给小的们。”

狸七哇哇乱叫：“我错了我错了。我只跑，不打。”

阳炎破气的大骂：“你个夯货。见不到他身上妖气？喂！啃骨头那个，我是牙颜手下。你咬的重了我可要讨说法。”

黑狗松开爪子：“你是大王手下？我先来的，你排后面。饶你片刻，给这娃子十个数。再追，我可不留情面。”

结果这不到午时，狸七喘的三魂出窍，宁死不动弹了。推磨那熊把他捡回来，丢到木屋床铺上。直到日近黄昏才回了魂儿。

牙颜慢悠悠回到屋子里，蹬腿踹他下床。朗鳌随后过来拖他到凳子上。

“牙颜！你要弄死我啊。”

“赶紧做饭去，这里没有白天躺着的理儿。”

大狐狸说这话颇有鸦木的味道。

一部分没冤枉，狸七歇俩时辰已经缓过来。只得认命去灶房忙活。

勉强吃完饭他只想躺床上睡觉，朗鳌安慰他跑个几天便行。头儿的风格就是能过这关马上给你下一关。直到你过不去为止。朗鳌是打算能去本州办事足够。

狸七幽幽问：“要是他觉得我能做更多呢？”

朗鳌靠桌子边抽烟：“要是别人说这话我不信，但你，指不定要派去凶水河。”

“凶水河……”

“我不是很清楚，牙颜大哥。”

大狐狸尾巴拍他俩脸上，好似冬日脸上扬了满把冰碴子，冷得紧。

“按你们说法是国界边上，很大的河。喂，肚里里那个，你从那边过来的，和他讲讲。”

狸七下意识说：“他累了，不想说话……我咋晓得这个？”

朗鳌插嘴：“真羡慕你，我这妖魂只会让我晚上睡不着。”

狸七可不受用，紧张兮兮问：“会不会哪天头儿让我去岐国，有阳炎破这个认路的。”

牙颜翻身，没再言语。

继续闲扯几句，狸七好奇那只熊去哪儿过夜。见不到他，本要道谢。朗鳌说这些小妖负责看守东边通道，这功夫正进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