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的看着不像家属啊。”

“还挺年轻的。”

“嗯，后边那是她啥人呐。”

“前头那个我认识，在自由市场卖衣服的。”

“哦，前段时间都传她跟……”“嘘……警察都把造谣的抓走了，可别乱说。”

众人议论纷纷，陆向晚握紧了孙颂芝的手。孙颂芝这会倒平静下来了，轻轻拍了拍陆向晚的手，压低声音道，“妈没事。”

她虽然没打过官司，但也知道开公审理就是要让别人看着，既然有人看，那就挡不住别人说三道四。孙颂芝和陆向晚在原告席位前坐下，陆向雨小两口和顾建勋就近坐在旁听席上。陆向晚看了眼旁听席上，她叫了王向文和陆香卉过来作证，两个人这会都还没到。她看了看表，离着开庭还有十来分钟，不免有些着急，王向文肯定是会来的，但陆香卉她心里还真没什么底。不过陆华才也还没来，如果陆华才不来，有证人的证词应该也就足够了。陆向晚正想着，王向文就急火火冲了进来，他在外头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对地方，刚刚碰着个法警才把他带过来。王向文一进门就看到原告席上的孙颂芝和陆向晚。看清孙颂芝的一刻，王向文明显一愣，眼前的孙颂芝可跟他印象里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在他印象里孙颂芝瘦的像把干柴，人长得虽然好看，但气色很不好，脸又瘦又黄。可眼前坐在陆向晚旁边的女人，面色红润，头发乌黑，穿着一身毛呢的衣裳，要说是总厂机关的办事员也有人信，哪里像个家属。“王叔，您先在旁听席找个位置坐。”

陆向晚迎上前小声说道。王向文赶紧收回注视着孙颂芝的目光点了点头，法庭是庄严肃穆的地方，他轻手轻脚找了个位置坐下，忍不住再次望向孙颂芝，孙颂芝也正好向他这边看过来。两人目光正好对上，孙颂芝心里突地一跳，赶紧把头转向一边。这一幕正巧被陆向晚看到，不由抿唇一笑。看来她把王向文叫来管帐还真是对了，说不定还真能跟孙颂芝凑成一对。这时，一阵咚咚咚的跑步声传来，紧接着陆香卉喘着粗气冲进来一拍大腿，“哎哟喂，可找着了，我没来晚吧。这一道把我给跑的。”

原本安静的法庭所有人都看向她，陆香卉尴尬地冲陆向晚摆摆手，缩着脖子灰溜溜地到旁听席上找了个位置坐下。“你姑是来作证的？”

孙颂芝小声问道。她知道陆香卉给陆向晚出了证词，但没想到陆香卉还能出庭作证。陆向晚点点头，小声道，“她也想跟我爸撇清关系。”

孙颂芝缓出一口气，看了陆香卉一眼，连陆香卉都瞧不上陆华才，那就更说明她跟陆华才离婚是个明智的选择。赵法官扫了眼旁听席又看了看表，离开庭时间还有不到两分钟，所有人都到了，就差陆华才还没来。旁观席上的人也纷纷议论起来。“被告席上咋没人？”

“男方这是不想离啊？”

“不来是不是就开不了庭了？”

孙颂芝心里也直犯嘀咕，陆华才要是耍赖不来可咋办。都这个时候了，她可不想再跟陆华才扯皮了。“你爸要是不来咋办？”

孙颂芝小声问陆向晚。“他不来就按缺席判。”

陆向晚微微一笑，“他来不来都能离。”

陆华才八成是怂了不敢来，可法院不是民政局，不来法官一样会走程序做最后宣判，不是躲就能躲得了的。孙颂芝点点头，悬着的心落了地，要是陆华才来不来都能离婚那就行，不用看到陆华才还省的闹心。“时间已经到了，我们准备开庭。”

赵法官看了眼空缺的被告席，“被告没有按时到场，我们进行缺席审理。”

旁听席上几个家属一脸震惊压底声音议论。“男人不来也行？”

“那就是打官司不用男人同意也能行？”

“大家安静。”

赵法官扫了眼交头接耳的家属，“下面先请原告方做证词陈述。”

陆向晚从赵法官手里接过证词，“我妈不大识字，我代她念证词。”

回到位置上陆向晚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念起证词。旁听席上二十几个参与旁听的人，无论男女脸色都是越发沉重。王向文更是沉着脸眉头紧皱，脑海里都是在黄花农场初见孙颂芝娘仨时的情景。他永远都忘不了，数九的寒天，这娘三个穿着单薄的棉衣站在雪地里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样子。也忘不了本就瘦小的孙颂芝被陆华才打倒在地，满眼惊恐的样子，一桩桩一件件随着陆向晚念的证词还都历历在目。陆香卉皱着眉头耷拉着脑袋，即羞愧又气愤，一想到她还被陆华才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占了身子，就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陆向雨更是眉头紧锁，紧紧攥着拳头，这些证词无疑再一次将她们娘仨的伤口血淋淋的揭开。那些陈封在心底的愤恨，恐惧让她浑身不由自主的发抖。陆向晚念着证词一度声音哽咽快要念不下去，“对不起……我情绪……有些激动。”

顾建勋紧紧咬着后槽牙，他从未听陆向晚讲过她小时候的事，没想到这么阳光积极的陆向晚，童年竟是这样渡过的。他听着那一桩桩一件件往事，他的心都要碎了，他甚至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遇到陆向晚，早一点把她保护起来，不让她吃这么多苦。陆向晚缓了片刻，深吸一口气，继续把剩下的证词念完。一旁的孙颂芝早已是泪流满面，她本以为自己能平静的面对一切，可当听到证词里陈述的那些往事时，心里还是会觉得刺痛，还是会不由自太的流眼泪。陆向晚紧紧握上孙颂芝的手，孙颂芝抹干脸上的泪水，伸手将陆向晚脸上残留的眼泪抹掉，“妈没事，咱现在的日子多好，以后再咱娘仨都不用受苦了。”

赵法官和几位站在四周的庭警也听得红了眼眶。平复了一下心情，赵法官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下面有请证人当庭作证。”

他看向王向文和陆香卉，冲王向文点头示意。王向文擦擦眼角，快步走到庭前，冲赵法官躬了躬身，然后面向在场的所有人，把他知道的这些年孙颂芝母女三人的情况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