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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最爱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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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柔在扬州城住了两个来月,十一月初,悄悄启程,离开了扬州城,往建乐城回去。  回到炒米巷宅子里,已经是腊月初九了,一进院门,大常就急急忙忙的指挥众人,分派活计,大头几个赶紧打扫擦洗,黑马去买大米白面活羊活猪,他和窜条一起,赶紧往鱼行鸡鸭行菜市买鸡鸭鱼蛋大葱白菜。  连着两年,都没能好好过个年了,今年这个年,大常觉得一定得正正式式、热热闹闹的好好办年,好好过年!  黑马和小陆子几个,自然是极其赞同大常的想法。  李桑柔连二门都没进,就往隔没多远的孟彦清他们那座大院子过去。  大院子里,留守的十来个老云梦卫刚刚迎进孟彦清等人,大门外,几辆大车里的东西还没搬完。  见李桑柔不紧不慢的过来,正大包小包搬东西的卫福,急忙扬声叫孟彦清:老大来了。  “我不找你们,过来看看艳娘怎么样了。”

李桑柔笑着冲急迎出来的孟彦清摆手。  “她好多了,我带大当家进去。”

卫福急忙丟下大包小包,让着李桑柔往侧旁的小偏院过去。  小偏院里,艳娘穿着靛青面棉袄棉裙,坐在院子里,正用力纳着只鞋底儿,见卫福侧身让着李桑柔进来,急忙放下鞋底,扶着椅子扶手,想要撑站起来。  “看气色好多了。”

李桑柔忙上前扶了把艳娘,按着她重新坐下。  “好很了!”

卫福语调轻快,“大当家走后,几位老太医又一起来过两回,议了半天,说是得从驱虫入手,说要不然,饮食不能养人。  艳娘身子弱,受不住,这驱虫,驱了两三个月,才算驱干净,之后又病了一场,后头就好的快了,现如今正下针调理足痹的毛病儿。”

“多亏了大当家。”

艳娘被李桑柔按回扶手椅里,低头欠身。  “有足痹的毛病儿,这手也容易痛,纳鞋底儿要用力,你的眼睛也没全好。”

李桑柔拿起鞋底儿摸了摸,仔细看了看艳娘的眼。  “她闲不住,说脚不能动,手不能再闲着了。  “我让她做点儿轻巧的活计,她说看不清,走不齐针脚,非要纳鞋底。  “你看,大当家也说了,你这手不能再干活了。”

卫福伸手拿过鞋底儿,搬了把椅子过来,递给李桑柔。  “成天闲着,那不成了废人了。”

艳娘声调很轻。  “先养好,再说别的。”

李桑柔坐到艳娘旁边。  “我觉得好的差不多了,他还是什么都不让我做,说我得养着。  “瞧着他一个大男人,洗洗涮涮,忙里忙外,您说,哪能这样?  “我能动了,哪还能让他一个大男人这么里里外外的侍候我。”

艳娘看着李桑柔,轻声细语。  “他能这么侍候你,是他的福份。”

李桑柔笑道。  “哪有这样的,哪能这样,他一个大男人。”

艳娘很是不安。  “我早就跟你说过,能再见到你,能侍候你,是我的福份,你看,大当家也这么说。”

卫福拎了只小凳子过来,坐到艳娘旁边。  “世人说孝行,最好的孝行,是顺父母心意。夫妻之间,应该也是这样,是不是?  “你想对他好,最好的好,不就是顺着他的意。他想让你活的好好儿的,高高兴兴,能一直陪着他,你就高高兴兴的陪着他,看着他干活,陪着他说说话儿。他这会儿想让你安安心心把身体养好,你就安安心心把身体养好。  “至于洗洗涮涮这些小事,你做还是他做,他不在意,你也不用在意,是不是?”

李桑柔想了想,微笑道。  “大当家这话在理,就是这样。”

卫福急忙接话道。  “大当家真会劝人。”

艳娘冲李桑柔欠身。  “你要是觉得大男人不该洗洗涮涮,那也得先安心养好,等病都好了,有力气了,你觉得哪些活不该男人沾手,那就不让他沾手好了。”

李桑柔笑道:“你们两个过日子,该怎么过,当然是你说了算。”

“哪能我说了算,都是男人当家作主……”艳娘一句话没说完,卫福笑道:“要真是我当家作主,那我就作主,咱家里就该我做饭涮锅!”

“哪能这样!”

艳娘唉了一声。  “你看还是你当家作主。”

卫福接话笑道。  艳娘唉了一声,忍不住笑。  李桑柔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站起来,“你们两个慢慢商量当家作主的事儿吧。我先走了。你别动。”

李桑柔示意艳娘。  “我送大当家。你别动。”

卫福急忙站起来,弯腰按住艳娘,跟着李桑柔往外送。  “艳娘就是这样脾气,总觉得该她侍候我,不该我侍候她,天天跟我叨叨。”

出了院子,卫福和李桑柔笑道。  “你明白就好。这些年,你至少有一群生死与共的伙伴,她只有一个人,活在群狼环伺之中,艰难求生,她比你难得多,你要多体谅她。”

李桑柔缓声道。  “是。”

卫福喉咙一哽,“我知道,大当家放心。”

……………………  李桑柔从老云梦卫大院出来,看看已经夕阳西下,学堂应该已经放学了,顺路买了几包松子糖什么的,往张猫家过去。  李桑柔扬声叫着秀儿,推开院门。  秀儿从堂屋探头出来,见是李桑柔,一声惊喜尖叫,“是姨姨!”

尖叫声没落,秀儿身后,大壮先一头扎出来,翠儿和果姐儿同时冲出来,尖叫着冲向李桑柔。  “咦,少了一个么。”

李桑柔张着胳膊,由着几个孩子扑到她身上。  “曼姐儿家搬了新宅子,就在那边,隔两条巷子!”

翠儿一如既往的抢话最快。  “她家今天安灶,放了学就赶紧回去了。”

秀儿从李桑柔手里接过松子糖等大包小包。  “搬新宅子啦,那你们谷婶子呢?也买新宅子了?”

李桑柔牵着果姐儿,往屋里走。  “都买了,谷婶子最早买的,原本韩婶子没急着买,韩婶子想看个跟咱们近一点儿的,可是宅子涨钱了,韩婶子就急了,就赶紧买了。”

秀儿抱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在李桑柔前面,一路倒退着走。  “就隔两条巷子,我觉得不远!”

翠儿甩着李桑柔的胳膊。  “要绕过去,挺远的。”

果姐儿两只手拽着李桑柔一只手,从李桑柔身前,伸头和翠儿说话。  “这家算最近了,没办法啦,再不买又要涨钱了,等不起啊。”

秀儿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  李桑柔失笑。  厨房门口,老王嫂子探头出来,和李桑柔打招呼。  “王婶,你把菜都洗好,等我娘回来,让我娘做饭。”

秀儿扬声交待了句。  “你娘一会儿就回来?”

李桑柔被簇拥进屋。  “说是今天回来吃晚上饭,快了。”

秀儿将满怀的吃食放到桌子上,忙着拿茶叶茶碗,给李桑柔沏茶。  一壶茶没沏好,院门口就传进来张猫的声音,“妮儿呢?大壮!王嫂子!”

“娘回来了!”

除了正在沏茶的秀儿,翠儿果姐儿以及大壮,一起挤出去。  “娘!娘!姨姨来了!姨姨来了!”

“哪个姨姨?”

院子里喊成一片。李桑柔站起来,看着抱着提着背着大包小包的张猫。  “瞧阿娘问的,还哪个姨姨,说的好像俺们有多少多少姨姨!”

秀儿沏好茶,赶紧迎出去,和王嫂子一起,从张猫身上把大包小包拿下来。  “你回来了!”

张猫已经看到李桑柔了,一声惊喜,“你瞧我这话说的,快过年了,可不是该回来了!  “秀儿,给你姨沏茶了没有?是红罐里的茶饼?  “王嫂子你把这些收拾收拾,晚饭我做。  “你从哪儿回来的?小两年了……”  张猫的话儿一连串儿停不下来。  李桑柔笑看着她,只听不说话。  张猫把身上的大包小包卸干净,拍着衣襟,在厨房和堂屋之间来回踌躇。  是先陪大当家说说话呢,还是现在就做饭?天儿可不早了。  “秀儿,端着茶盘子,咱们到厨房,看着你娘做饭,你娘烙的饼好吃,烙饼的样子也好看。”

李桑柔端起茶杯,示意秀儿。  “拿上松子糖!”

果姐儿跟着秀儿冲进屋,托起那包松子糖。  “我给姨姨搬椅子,我力气最大!”

大壮冲过去搬椅子。  李桑柔在前呼后拥中进了厨房,张猫从门后摘下围裙,抖开围上,洗了手,一边说话,一边开始翻看厨房里准备好的肉菜。  “烙油饼,咱这菜就不能太腻了。  “泡的有红小豆,咱烧一锅红小豆稀饭。  “这只公鸡小了点儿,正好,炒个干炒鸡,这半年,咱们这建乐城最时兴吃干炒鸡,确实好吃。  “再炒个香油萝卜丝,炝个酸辣白菜丝。”

“娘,也不能太素了,大壮没肉不行!”

秀儿提醒道。  “我也没肉不行!”

翠儿立刻接话。  “还有我!我也是!”

果姐儿照样紧跟翠儿。  “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呢。这有羊肉,葱爆,这条乌青切一段红烧,再蒸一笼腊肉腊肠。  “你还有啥想吃的?”

张猫数了一圈,看着李桑柔问道。  “芥菜丝有吧?”

李桑柔搂着歪在她怀里的果姐儿,笑问道。  “那肯定有!那就这样。”

张猫愉快的拍了拍围裙,拿过盆舀面和面。  秀儿淘了米,和着红小豆放到沙锅里,放到炭炉上。  “你一走一年多,半点音信都没有。  “炒米巷那边,那锁就没动过,孟爷他们那边倒是有人,一问三不知,说什么你跟孟爷,那必定是啥军机,说这建乐城里,要是有人知道,大约也就皇上知道。  “你瞧这话说的。  “顺风铺子我常去,左掌柜还问我呢,有没有你的信儿,我就跟他说,你要是没信儿,那指定都是军机。  “我瞧着,陆先生像是知道,不过也说不准,他这个人,就是那样子,神神道道,成天一幅待说不说的样子。曼姐儿她娘说,读书人都这样。”

“是你说的!”

正切腊肉的秀儿回头纠正了句,“我和曼姐儿都在边上呢,是你先说的,读书人都这样,韩婶子说:就是!”

“就你记性好!”

张猫在秀姐儿额头点了一指头。“后头,今年三月里,瞎叔回来了,他说他跟你在信阳分手,你往鄂州去了。  “这是这一年多头一回,也就这一回,听说你的信儿。  “瞎叔带了俩师姐回来的,这事你知道不?你指定知道!”

说到米瞎子俩师姐,张猫眉开眼笑,两只眼睛里闪烁八卦的光芒。  “我都没敢认!”

秀儿也是一脸的八卦。  “我也没敢认!”

“还有我!”

翠儿和果姐儿赶紧跟上。  “我我我!”

咬着块松子糖的大壮正在玩九连环,其实他根本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不过这不耽误他高举着手,一步不落紧紧跟上。  李桑柔看着四眼八卦的张猫和秀儿娘儿俩,搂着明显不知道所以然的果姐儿,笑出了声。  “瞎叔带着她林姨跟她王姨,先到这儿来了。  “别说秀儿没敢认,我都没敢认!  “那天,瞎叔穿着件竹青夹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插了根青玉簪子。  “他先到作坊那边找我的。  “听说门口有位先生找,我出来一看,确实是位先生,穿长袍,背着手,干干净净,旁边还站着两个女的,一个还背着剑,我哪敢认!  “瞎叔就瞪着我,他也不说话,你说我哪敢认!  “后头他就恼了,说我:你个死妮子,你这么瞪着我干啥?  “我一听,好了我认出来了!  “瞎叔跟林姐、王姐,在咱们这儿,也就住了四五天,就找了个处宅子,挺偏,在南城根那边,后头有个大园子,就搬过去了。  “隔一天,我去给她们送东西,一进二门,就看到瞎叔站在院子里晾衣裳!唉哟这把我吓的!  “你说说,瞎叔那个人,他啥时候沾过水?他连脸都不洗!正经的油瓶倒了不扶。  “这是实事儿,就在我家里,油瓶倒了,他不动,他叫秀儿,说秀儿,你家油瓶倒了。  “你说说,这么个人,我竟然看到他在洗衣裳晾衣裳,你说把我吓成啥样儿!”

张猫一张惊悸。  “瞎叔不光洗衣裳,他还做饭呢,还扫地呢,可勤快了,我和曼姐儿去看过好几回。  “瞎叔跟林姨、王姨一起吃饭,饭是他做,吃了饭,也是他收拾涮碗!”

秀儿伸头接话,一脸八卦。  李桑柔一边听一边笑问道:“他们现在在建乐城吗?”

“没在,五六月里吧,先是去了趟无为府,上个月,去密州了,说是看什么棉。”

张猫和好面醒着,开始斩鸡,切羊肉切鱼。  “瞎叔跟他林师姐,你知道吧?”

张猫拧身回头,看着李桑柔,压着声音。  李桑柔一边笑一边点头。  “我就知道你指定知道。”

张猫嘿嘿的笑,“林姐好得很!是真好!  “头一天到,第二天,就跑到咱们作坊,说要教大家伙儿学功夫,后头又说要教秀儿她们。  “林姐性子是真好,有啥说啥,王姐也是,脾气好得很,就是瞧着,有点儿憨厚。”

张猫回头看着李桑柔,一句憨厚,说的颇有意味。  李桑柔一边笑一边点头,“有瞎子呢。”

“我是真喜欢林姐!我问林姐,你跟瞎叔这么好,怎么不嫁给他?  “林姐就这样看着我,说:这么好了不就行了,干嘛还要嫁给他?  “你说说这话!瞧她那样子,我倒是怪物,她不是!这人可真好!  “那个王姐也是,怪得很,头一趟,在咱们作坊门口,就围着咱们门口那棵石榴树转圈儿,非要搭梯子剪一剪,还真是,今年结了满树的大石榴。”

李桑柔搂着果姐儿,看着张猫忙着剁鸡切肉,炒菜烙饼,听她连说带笑的从米瞎子说到林飒,再从林飒说到今年建乐城的宅子涨得厉害,再扯到杨嫂子大儿子赵锐说亲的事儿……  吃了饭,从张猫家出来,外面已经夜深人静。  李桑柔带着满身的暖意,拖着懒散的脚步,穿过热闹的东城瓦子,回到炒米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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