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城是一块烫手山芋。是腹中之地，绝对不能轻易让给乱军，所以不能让陈瑞这种只会愚忠，却无能之人看着济城。但能领兵遣将之人，又都不得陛下信任，这里自然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只怕让徐杰与周时安一块守着济城，就是为了让他们相互制约。结果偏偏徐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情，只能由陈瑞接手。可若是连徐杰都不够圣上的信任，一个小小的许恒，又怎么可能入得了圣上的眼？他但凡有一些自知之明，都不会与陈瑞成一条船上的蚂蚱，因为陈瑞什么都给不了他。周时安叹了口气，道：“许恒这人，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倒是世子，你如今的情况才是真正的腹背受敌。陛下不放心你，陈瑞又处处监视，偏偏此地还有铁矿，乱军定然也时时刻刻注意着这儿。”
萧既明的情况只能用一个惨字形容。奈何造成他这般惨地的人，还觉着他每日都过得十分滋润。而与他处境相差不大的周时安，还看得出他如今的苦楚。两人不可谓不是惺惺相惜。而让他们一同脱困，也并非全无办法。萧既明犹豫了良久，还是说道：“你觉着，若是我们对陈瑞动手，胜算能有几成？”
“陈瑞如今做的事情与在刀尖上行走没什么差别，陛下还是想要博得一个好名声的，若是我们一同上报，只怕陈瑞也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萧既明与周时安分析起了如今的形势，“说不准会将他遣送回京城。”
周时安却觉着事情并不会有那么简单，他叹了口气道：“即便陛下将陈瑞给叫回去了，也不会信任我们，恐怕会再派下来一个人监视我们。”
“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他们监视，只要不给我们使绊子便行了，他寄给京城的每一封信，我都差人拦下来看过，暂且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周时安与萧既明的想法差不多，他们归根究底，并不是害怕一个陈瑞，也不是不能接受被人监视。而是陈瑞的存在，已经让他们足够束手束脚。他们也很难保证，陈瑞在尝到甜头之后，会不会变本加厉。可他们同样也不能保证，下一个被派到这里的人，会不会比陈瑞的手段更让人恶心。“陈瑞如今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周时安沉声道：“暂且不必动他，日后要是他真的颠倒黑白，我们再做行动就是了。”
“也……”萧既明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罗阳吭哧吭哧地跑了过来。周时安也察觉到了罗阳靠近，回头问道：“怎么了？”
“将军。”
罗阳满脸担忧，隐约间却又带了几分嫌弃，“陈大人带了一队兵马赶来了，看着气势汹汹的，不知道是冲着谁。”
冲着谁？如今山贼都已经被他们给抓完了，陈瑞才姗姗来迟，不是冲着自己与萧既明，还能是冲着谁？周时安转头与萧既明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全是无奈的神色。萧既明道：“是不是有些后悔刚才所说的话了？”
“那倒不至于，他即便是想要兴师问罪，那前提也是有罪可问。”
与他们的猜测无左，陈瑞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到了他们面前。陈瑞从马上跳下，身子都还没有站稳，往前走的时候甚至还趔趄了两步，即便如此，他仍旧气急败坏地对周时安说道：“周时安，你可知违背军令是要砍头的大罪！”
“我知道。”
周时安坦诚，噎得陈瑞将剩下的话堵在喉中，差点憋死。他恶狠狠地瞪了周时安一眼，问道：“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陈大人，你是否弄错了什么？”
周时安状似无辜地开口道：“我如何违背军令了？”
“你擅自带人在此处拦截山贼，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该由谁负责？不按计划好的行动路线走，难道算不上是违背军令？”
周时安点头道：“若是按照大人所说，那我确实违背军令了。”
“既然知道，还不快些认罪，是想要谋反吗？”
“难道大人不知道，您的身份是文臣，又非我僚下，连个军师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个监军，无权干涉行军之事。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况且是您呢。还是说，将山贼引到连城，其实是陛下的主意？”
陈瑞与周时安既然相处了那么久，理应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他若是敢说就是陛下的命令，那周时安就敢上折子询问。周时安笃定了陈瑞不敢轻易给圣上找不痛快，只能自己忍下这股气。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陈瑞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周时安，又将视线挪到了萧既明身上。只不过，没等他开口，萧既明倒是抢先一步说道：“陈大人，顺阳府的兵乃是我在负责，与周将军是两路人，没听过哪个大臣可以同时担任两方监军，不知这是不是陛下的意思？”
“你们！”
陈瑞指着他们，脸都快要气青了，偏偏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周时安慢条斯理地继续开口道：“刚才大人说，万一出了意外，不知大人觉着，在此处剿灭那帮山贼，以多敌少，还占据地理优势，能有什么意外发生？”
“或者说，”萧既明也不慌不忙地在旁补充，“大人并不希望看到我们大获全胜吗？”
他们两人有意给陈瑞一个下马威，此时恨不得将陈瑞架到火上去烤。陈瑞被他们气得不轻，连解释的功夫都不想再下，干脆甩袖离开，只给二人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背影。待他走远之后，周时安与萧既明相视一笑，他们知晓，陈瑞这次吃了大亏，怎么也要老实几天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刚才他们与陈瑞的对话，全被许恒给听了进去。此时许恒心惊肉跳，他以前只以为周时安是个忠良将，对陈瑞听之任之，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敢这般对陈瑞？连京城来的官员，他都不放在眼中，自己呢？得罪了周时安，真的能有好日子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