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阳从小被他父亲养得娇气跋扈,虽然看上去是一副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的模样,实际上这么多年,我从未听说过他做过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想来他也算是心思单纯。”
严策叹了口气,道:“宋国公大概是觉着,这样便能保下宋明阳了,不过,他或许还是低看了如今陛下心狠手辣的程度。总归他不是个坏人,若是已经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我便代他向你道歉,只希望在力所能及的程度上,保他一命。”
周时安对宋明阳的坏印象只停留在他隔三差五地来家里蹭饭上,此时此刻严策的请求,他自然想也不想地答应了下来。“放心,宋大人对济城,也是做出过些许贡献的。”
严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周时安,隐约猜得到他的具体意思,便不再多说,而是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严将军既然知道宋大人,那知不知道文寅?”
“文寅?”
严策摇头道:“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文寅这个人是突然出现的,当时好像是在京城附近的一个山上,文寅带着山上的村民大批量下山,因此躲过了一场地动。那一次惊动了京城中的老国师,陛下盛怒,要老国师去查看情况,结果回来的时候,便对外声称,文寅就是他的徒弟,这么些年,也没有人能查出文寅的身份究竟是什么,而国师却一直好吃好用地招待着文寅。”
“不过,我总觉着,文寅不像是陛下的人,也不像是跟国师学习的。”
严策摇了摇头,道:“他这人深藏不露,你们平常无事的话,还是离他远一些的好。”
“嗯,我清楚了。”
周时安带着严策在城中闲逛,快到南城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苏禾一行人,方寻站在方夫人身旁,也不知是何时找过来的。见严策走到严夫人身旁,方寻开口道:“今日过来就是瞧瞧济城的情况,如今便离开了。”
苏禾念念不舍地开口道:“不在这里休息一日吗?”
“不了,我们在这里久留的话,对你们和对我们都算不上好事。”
话虽如此,方夫人却没有松开苏禾的手,而是笑弯了眼睛,与苏禾开口道:“妹妹要是真舍不得我们,不然就跟着我们回黎城看看吧?现在黎城和你原来去的时候,也有些不一样了。”
苏禾倒是真有些心动,不过她一时半会儿舍不得几个孩子,也舍不得周时安,毫无准备地匆匆离去,多少有些不负责任。见苏禾为难,方寻笑着道:“都成亲几年了,还如同新婚燕尔一般,罢了罢了,待你和你夫君有空的时候,再一起来吧。”
“方夫人,莫拿我打趣了。”
苏禾说着,耳垂却已经有了些许红,“我送你们去河边坐船吧。”
周时安与苏禾一道将他们送到船边,方寻先一步登上了船,方夫人与严夫人也结伴上船,唯有严策在岸边止住了步子。河风微微起,吹散了严策最后几分酒气,他开口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你不答应世子的请求,一方面是觉着如今的生活足够美好,不愿破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你害怕若是你登上高位,我与世子仍旧手握兵权,你会成为一个傀儡。”
严策不愧是在战场上征战多年战神一般的人物,他不愿意参与官场的事情,不代表他不明白,如今周时安的想法,已经被他彻底看穿。周时安不置可否,严策却继续道:“若你真的顾虑这些,便再考虑一下世子的话吧。”
“将军,你知道的……”严策伸手打断了周时安的话,郑重其事地开口道:“你可以答应世子的要求,在事成之后若是你真有顾虑,我可以将兵权双手奉还于你。”
周时安被这话吓得不轻,他知道严家军对于严策意味着什么,他如今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交给自己……自己,当真有能让他信服的地方吗。又或者说,若是严策真的能心甘情愿地交出兵权,如今当真还会与陛下闹得那么难看吗?严策开口道:“如今我不愿意交出兵权,并非是我拥兵自重,而是在位者配不上这些兵权。自然,我将兵权交给你也是有条件的,你要让天下的百姓,都过上与黎城百姓一样的日子。”
周时安没有答话,严策也并不急于一时知道答案例他伸手拍了拍周时安的肩膀,开口道:“好好想一想,无论结果是什么,我们都会接受。”
说罢,严策登上船,船夫撑起船桨,船只缓缓移动至河面正中央。而周时安仍旧未从方才严策的那番话中回过神来。让天下百姓,都过上与黎城百姓一般的生活。严策的要求听上去并不过分,甚至还带着些许朴素,唯独周时安知道,这究竟有多难实现。这些年来,民不聊生,百姓们流离失所,四处战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用不停息。周时安以前不愿意去想,如今却也不得不承认,想要平息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将高位上的人生生拉下来。他在位一时,百姓永无宁日。哪怕是黎城与正在建设中的济城,总有一日,也会被牵扯进去。苏禾伸手拍了拍周时安的后背,将正在沉思中的周时安唤回了神。他摇了摇头,开口道:“怎么了?”
苏禾不解道:“该是我问你怎么了才对,方才严将军离开之后你便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怎么,严将军同你说了什么话?”
周时安沉思片刻,还是没将刚才严策说得话告诉苏禾。有些事情,他自己知道便够了,没必要将毫不知情的苏禾牵扯进来。“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既然可以征兵了,那也差不多该提上日程了。”
“你想怎么做?”
“过两日我便在附近贴上征兵的告示,若是有流民看到自然最好,我们也不用多费功夫,只不过我有些担心军饷够不够用,如今四万人已经吃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