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书铁券的事情来是计划。找司徒杳问话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次日一早,周时安便提着一盒糕点上门拜访。司徒宴盯着周时安手中的食盒,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军,有时候投其所好,并非是一件好事儿。”
见周时安面露迷茫的神色,司徒宴无奈地开口道:“如今济城当中不少人都知道爷爷喜欢吃甜食,若是在送礼的甜糕点中下了毒,那爷爷可就朝不保夕了。”
周时安总算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犹豫了一阵,掀开食盒,便准备当着司徒宴的面各吃上一口。结果自然是被司徒宴再度拦下。他脸上无奈的表情更重。“罢了,爷爷说得果真没错,虽说将军心思沉稳,身居高位,却仍旧有颗淳朴至极的心,我明白你不会在糕点中下毒了。”
周时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道:“你在骂我蠢?”
司徒宴:……他确实有这个意思。不过如今,他也确实觉着周时安这人,没有什么心眼子。至少,比一些虚与委蛇的人,相处起来要轻松得多。他侧身给周时安让出了一条路,开口道:“爷爷在等您了。”
周时安面露狐疑之色:“你是说,司徒大人早就知道我今日会来找他?”
“不是今日。”
司徒宴轻笑,“爷爷已经等了您很久了,只是算算日子,将军的耐心差不多也该耗尽了。”
莫名其妙对自己了解过头了。周时安只觉着自己好像彻底被司徒杳给看穿了。他心怀异样的坐在司徒杳对面,半晌也没有主动开口。最终竟然是司徒杳主动,起身为周时安面前的茶盏上添了一杯水。周时安这才开口道:“大人既然早就有事想要问我,为何不来找我问个清楚?”
“老夫可从未说过,有事要与将军说。”
“可是,令孙说您,已经等我了很长时间。”
司徒杳轻笑道:“我等你来找我,与我去找你并不相同,事情尚且分个轻重缓急,更何况人呢?”
周时安只觉着听得云里雾里,难怪当初严策那么讨厌京城当中的文人。说起话来确实不如直肠子来得通透。周时安不想继续与司徒杳耍什么花花肠子,索性直接开口道:“司徒大人,晚生今日来是想要请教您,如今济城当中的事情,应当如何应对才是?”
无论是被撕碎的劝降书。对京城,对陛下的态度。乃至于对于阎溯的冷处理。周时安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任何不妥之处。他也知道,司徒杳对于他做的一切,都心知肚明。如今他来问司徒杳的意见,无外乎是想要试探一下司徒杳对他的态度。若是对方并不赞同他谋反的事情,只怕,他就必须要与司徒杳分道扬镳了。至于是将他送去和宋明阳一起作伴,还是竟在找新的处理方式,便是后话了。若是他觉着自己做的不错,甚至大快人心。那么有司徒杳作为军事,他便已经比阎溯他们高出太多去了。可他的话太过浅显易懂,司徒杳又怎会不明白。司徒杳似笑非笑地盯着周时安,并不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道:“以往先帝曾经同老夫说过,他并非年少成才,后生永远可畏,如今老夫总算是明白了先帝此话不假。老夫并非没见过谋乱时候的场面,可无论是亲眼所见,抑或是从只言片语中所闻,都未见过像将军这样,连谋乱都为百姓考虑的人。济城如今仍旧井井有条,已经实属不易,说不准还能载入史册。”
话里话外,似乎都是在肯定周时安。可是却又给周时安身上打上了反贼的标签。周时安不明白司徒杳究竟想不想反,不由蹙了眉头。难不成,同他来软的不行,要来些硬的,直接点吗?周时安是明白软硬兼施的。他声音冷了许多,开口道:“司徒大人来济城,总不可能是真心所愿吧。无非是陛下觉着您已经没有了用处,手中还有大量他的把柄,想要将您除之后快而已。狡兔死,走狗烹。您本该与宋家落得一个下场的,不是吗?”
从未有人敢这样与司徒杳说话。即便这是一个公认的事实。司徒宴从始至终都站在门口偷听,听到周时安说这话时,还是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司徒杳不仅不恼,甚至还赞同地点了头。“没错,司徒家的下场,与宋家的下场确实应当一样,可老夫如今还是活了下来。”
周时安笑着道:“那是因为,司徒大人您劳苦功高,运气也不错,恰好被贬来了济城,碰到了我。不妨同您说实话,宋大人没死,被我护了下来,您本该一样,但奈何段十一盯得太紧,我不得已将他杀了,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周时安盯着司徒杳,面露真诚之色:“我虽然不知京城当中的恩恩怨怨,却也知道,若是长此以往,像您与宋家这样的,数不胜数。而我,总有一日,会步入这样的后尘。我不愿意,所以我才反抗。”
“周将军。”
司徒杳打断了对方的话,反问道:“你同老夫说这些,又什么用呢?是想要让老夫跪下来谢谢您的不杀之恩吗?”
周时安知道,司徒杳来济城的时候,大概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他对于如今千疮百孔的江山社稷没有了半分希望。告老还乡也罢。客死他乡也罢。司徒杳为了这片山河做了太多,已经仁至义尽。但,周时安总归是想要挽留对方。“司徒大人,京城当中的,是您的同僚好友,难不成您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步入家破人亡的后尘吗?”
“后生。”
司徒杳叹了口气,道:“老夫年岁实在太大了,如今已经没有了心气,老夫从不觉着谋反是大罪,厌恶赵盛,是因为其不将百姓的命当回事。即便是他当了九五至尊,与如今的情况,也差不到哪里去。可你不一样,你心怀大义,仁爱有加,定能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