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绮罗这话一说，引得王玄之仔细想了一想，但这一想明白，却又立时皱起眉头来。“她如今是路家的当家主母，若是缺银钱，只教在中馈里头克扣一些，谁能管她？她为何还要变卖你的嫁妆？”

王玄之疑惑地说道。“是啊，她为何呢？”

林绮罗饱含深意地笑了起来，“卖几个瓷瓶，又能抵个什么用场呢？”

王玄之心闻言气平静下来，良久，沉吟道：“如此看来，若是能查明她变卖你的嫁妆后，那些个银钱去向，那便是拿捏住了她的把柄。”

林绮罗摇头，说道：“不，我想要的并非是拿捏她的把柄，而是要找到她的弱处。”

王玄之明白地点头，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我打算先去与父亲见一面。”

林绮罗笑道。王玄之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笑道：“你终于想明白了？”

“不，我还未曾想明白许多事，”林绮罗笑着摇头，“我想见父亲，是想借着咱们家做些事罢了。”

王玄之点头道：“不管你想做什么，只管告诉我便是。”

“这事，你做不成。”

林绮罗笑道。“为何？”

王玄之问道。林绮罗还未说话，两人就听得守在厢房外的小丫鬟声音响起。“公子！奴婢，奴婢给公子请安！”

小丫鬟尽力提高了音量喊道。王玄之和林绮罗对视了一眼。“你为何在此？你家姑娘莫非在里头？”

门外，皇甫昊问道。王玄之皱眉，说道：“你且坐着，我出去应付便是。”

林绮罗笑了笑，说道：“不必。”

说着，她站起身缓步朝着厢房门走去。“月娘！”

王玄之低声叫道。林绮罗对着他安抚地笑了一记，就打开了厢房门。门外站着皇甫昊，他慢慢转头朝门里的林绮罗看去。林绮罗微笑着说道：“表哥？”

皇甫昊不语，只是抬眼朝林绮罗身后看去。在林绮罗的身后，王玄之正朝着门这边走来。林绮罗见皇甫昊盯着她身后看，她不必回头也晓得他看的是王玄之，道：“表哥为何在此？你不是去江南巡查产业了？”

“你当我去了江南，就这般肆无忌惮了？”

皇甫昊转眼看着林绮罗，“妹妹这般真是教我失望得很。”

“皇甫兄，进来再说。”

王玄之说道。皇甫昊轻笑了一记，毫不客气地自林绮罗身侧进了厢房。小丫鬟和灿星二人担心地叫道：“姑娘！”

林绮罗对着两人笑了笑，又朝松涛微微点头，转身就随着皇甫昊和王玄之进去。三人回转到厢房里，皇甫昊也不坐，只是简单地打量了一圈屋子，这间屋子并不是酒馆用来招待客人的厢房，软塌书桌书架，更像是酒馆主人休憩之所。皇甫昊静静地转头看向林绮罗和王玄之，说道：“妹妹，可有话语要说？”

“你误会了。”

王玄之抢在林绮罗之前说道，“今日酒馆开张，我便请了林姑娘来此坐坐。”

皇甫昊笑了一记，他注视着林绮罗，说道：“你们先前相看时，可不是如今这场面。”

“说来话长。”

王玄之说道。“那便长话短说？”

皇甫昊笑容满面，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王玄之微微皱眉，正要说话。林绮罗轻轻地说道：“玄之。”

王玄之转眼看向林绮罗，见她面色沉静，他说道：“我来解释就好。”

“不用解释。”

林绮罗与皇甫昊对视，“你有话要问我，这话，你原本去江南之前就要问的，我说的可是？”

皇甫昊嘴角微微一勾，说道：“不错。”

“那你今儿是要问了？”

林绮罗又问。皇甫昊凝视着林绮罗，沉默了一会，说道：“你不打算再瞒着我了？”

林绮罗笑了笑，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对着王玄之说道：“我要与皇甫公子说一会子话。”

皇甫昊心头一跳。她称呼自己皇甫公子，她，是真的不打算瞒着他了？！王玄之皱眉，说道：“林姑娘！”

林绮罗伸手轻轻地扯了扯王玄之的衣袖，温柔地说道：“别担心，我只是与皇甫公子说说话罢了。”

王玄之自她眼中看到不容置疑的神色，他即便不愿教她和皇甫昊单独说话，但也不得不退出去。她，好似有了什么决断。王玄之不再说话，他沉默地抽走了自己的衣袖，又深深地看了皇甫昊一眼，这才出了厢房。待得厢房里只剩了林绮罗和皇甫昊两个，她随意地走到了桌旁，说道：“皇甫公子，莫要客气，小店新开，承蒙你不嫌弃，还送来贺礼，真是感激不尽。”

皇甫昊立在那里看着林绮罗，看着她自那锦盒里拿出一只长颈粉彩瓷瓶，他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未曾有过这样紧张而又忐忑的时候，他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捏紧。掌心传来隐隐的刺痛。他并不在意，只是默默地看着林绮罗，生怕此时不过是他的一场梦。林绮罗的手指沿着缠枝莲叶的纹路，轻轻地描摹着，她轻轻地说道：“我未曾想过今生还能再见这对瓶子。”

皇甫昊凝视着林绮罗，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林绮罗转头朝皇甫昊看去，见他黑沉着脸，沉默地盯着自己，她笑道：“我答应过你，只教你想晓得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她答应过。只是，那夜，他放弃了。因为，他害怕她会离开。林绮罗与皇甫昊对视，轻轻地说道：“你想问，为何不问？”

皇甫昊沉默起来。林绮罗放下手中的瓷瓶，笑了笑说道：“还是说，你觉着没有必要问了？”

皇甫昊没有说话，他抬脚朝着林绮罗走去，一直走到她离着两步的距离，才堪堪停住脚步。林绮罗抬头看着他，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皇甫昊哑声道：“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又如何能觉着没有必要去问？”

“那你为何不问？”

林绮罗问道。皇甫昊闻言自嘲地笑了起来，说道：“没成想，我竟还能被你问得，全然说不话来，”他顿了顿，“潇月娘，你还真是有本事得很。”

他终于，叫出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