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是夏师傅亲自过来传的,见胡亥左手吊着,右脚瘸着,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那些人真是足够狠心,下毒不成又害你坠马,这样下去你的小命怕是要折在今年了。”
“这个人和上次那个不是同一个人。”
胡亥边喝着汤边慢悠悠道。“只要是为了杀你,那都是一伙的。”
夏师傅瞪圆了眼睛,都快被胡亥这股子气定神闲的劲儿气坏了。“夏师傅你放心好了,这些我还能对付。”
然而胡亥继续他的气定神闲。“他们不就是为了通天引吗!”
夏师傅激动起来,却被胡亥快速地打断,“夏师傅!这世上能让杀我胡亥的人还没出生呢。”
他彻底把夏师傅气到了,“你这孩子。也罢,是夏叔我多事,你且好吃好喝着罢,夏叔走也。”
说着他就气哼哼下楼而去。我刚要说话,胡亥却头也不抬地道,“不必理他,这老头子向来刀子嘴豆腐心,不会真生我气的。”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空气中忽然荡漾起一阵异香,来势突然而诡谲,胡亥机警地放下筷子,伸手把我往后一拉。我顺势朝他的方向一挪,同时一根银针破风飞来正好扎在我刚刚所处的位置上,若胡亥再晚点拽我,那银针恐怕已经钉进我的太阳穴里了。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胡亥却仍淡静地坐着,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小公子的身手真是让奴家刮目相看呐。”
从声音上分析定是个妩媚风情的女人所有,但我不懂武功,看不到人就无法分辨此人在哪个方位。“隔三差五都要被你们这些喽罗烦上一烦,不好好练功夫难道任你欺负么?”
胡亥自傲地扬了扬下巴,不动声色地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饭菜里又被人下毒了,你又没给我试菜是吧。罢了,我很快便会动弹不得再过些时候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想办法逗她说话拖住她,我自有法子救命。”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除了相信他我也别的办法,咬牙质问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这贼人私闯王宫禁地,不怕惊动陛下和禁军吗!”
“对于刺客来说,白昼和黑夜都是没有意义的,何况你家公子不是已经吃了掺无形散的饭菜了么,就你这没什么内力的丑丫头又能护他几时呢?”
正所谓自古坏人死于话多,这个笨女人已经上了我的套,“呵呵,你要杀这个臭屁小孩我没意见,他活着时候天天欺负我嘲讽我,死了倒也干净。不过这位姊姊能不能在他死前满足满足小妹的好奇心,是谁让姊姊这么美的人屈尊降贵来行刺?”
“自然是出的起高价的人,不过姊姊只要你家公子的通天引,乖乖交出通天引姊姊自能保你们主仆二人性命无虞。何况小妹妹,你又看不到我在哪怎么知道我美不美呢?”
呵呵,笨蛋,谁管你美不美,再美也没虞妙思美。“啊呀,姊姊的美小妹听听声音就知道啦。反正小妹与我家公子都将是姊姊刀下亡魂,小妹与这臭屁小孩早就不顺眼了,还请姊姊成全小妹在死前骂他两句吧。”
这厮所带的异香形似迷香,我冷汗直冒,身体发虚,眼皮沉重,快要撑不住了。“好啊,姊姊也做个善事,听听你如何骂他。”
她道。我深吸一口气,歇斯底里道,“你这臭屁中二小破孩,天天装成熟装强大,有个什么卵用!现在好了,老娘要跟你快死了,你开心了吧,我告诉你下辈子老娘也不会放过你,天天跟你吵跟你闹,烦死你烦死你烦死你!”
到了这种危急时刻,我居然没有发挥出和胡亥舌战时的三分水平,脑袋里一片空白,想到什么说什么。胡亥嘴唇发抖地看着我,像是被我激到,忽然用力地抡起一个茶杯朝着我的西北方向砸了过去,大喊道,“暗卫何在!”
“在!”
一道黑影从窗外斜飞而入,精神抖擞地落在我前面。手里的长刀寒气逼人,极速挥向西北方。我一下子虚脱在胡亥的案前,双眼一合,意识消散,没能目睹那个女刺客的死状。幸而皇帝赐给胡亥的暗卫来得快,且饭菜里的无形散无色无味,没别的毒性,只是让人短期不能动弹不能言语,因此胡亥并不大碍,我受迷香侵害,稍稍多睡了两天也缓了过来。御医说我这是上次的余毒未清,那女刺客的迷香中含有罂粟花粉,又着了道。往后胡亥默许我修养了几天,说修养也不算修养,日子照过,只是吃得比以往好些,睡得比以往多些,光明台的活计本也少,一来二去不仅长高了些,腹中还多添了二两油水。午后他在院中单手练剑,我在一旁给他沏了壶热茶茶,憋了很久没向胡亥八卦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和通天引的深入信息,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你是越发闲了,什么都要管是吗?”
然而他并没有要告诉我的意思,“你只要知道,有他在,任何人都无法靠近我半寸,也休想伤到我。”
“我看不一定。”
说着我趁他负剑而立时快速闪到他身后冲他脑袋上猛地一拍然后又迅速大笑着跑开,“你看,我这不是就可以做到吗?”
“……”他瞪着我,估计在抑制想一剑杀了我的冲动。我站在远处的屋檐下,天冷了,逗他气一气也暖和了身体。这时制衣坊的总管太监福顺公公来了,立刻停止了嬉闹。“公子,快到冬至之宴了,依郑夫人令,奴才特地带人来为公子量身裁制新衣。”
宫里的太监都一个样,碰上胡亥这种得宠贵气的人都是同一副谄媚嘴脸。